三年级乙班的小姑娘赵汀,从小到大一直充当着我的跟屁虫这个干巴巴的角色。
我指东她不会往西,我逃学她也逃学,我上厕所她也会跟到男厕所,我到河里游泳她就在岸上旱泳。
没错,你会涌出一种丝线缠绕的烦躁感,恨不得揪住丫的小辫子,在屁股上狠狠地来上那么两脚。
看一乖巧的小姑娘哇哇地哭该是多么赏心悦目啊!
当然,我不曾也不会这么做,我认为如此对待一小姑娘极不人道。
英雄气概会在挥舞的拳脚间溜走,似水柔情将在挥舞的拳脚间挥发掉,最重要的是——成就感,一种媚俗的渴望权力和女色的雏形,早早地充斥着我那肮脏的小心肝儿。
如你所见,上述情形是多么糟糕。
但对我来说,更糟糕的是:三年级乙班小姑娘赵汀不再做我的跟屁虫了。
啥时候丫开始杜绝贱并学会独立自主的,我不知道。
可能是我把鼻涕当儿童面霜抹她一脸的内刻,也可能是我把菜花蛇塞她裤管里的时候,总之,某种沉重并让人心里发痒的因素在某一瞬间点燃了她纯洁的心灵:不能再做跟屁虫啦!
好吧,瞧瞧,她开始处处与我为敌。
哪怕我是一脱净毛的猪脚,唯独俩脚趾的脚缝中残留了一根纤细浅白、与其称作“毛”不如叫它“毫”的细丝儿,她也会屁颠屁颠地四处嚷嚷,生怕有谁不知道。
比如,我抄人作业啦,在学校跟人打架啦,欺负女同学啦,放学后对着旗杆撒尿啦,上课睡觉被老师KO啦,等等等等,事无巨细,一件不拉。
笼统而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东我丝毫不会在意,除非这个可耻的告密者的告密对象是我的父母和老师。
然而,如你所愿,我那糟糕的父母亲和猥琐的老师恰恰是她工作的重点。
而她以自个儿乖巧的形象和俗称“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做抵押,使内些晕头晕脑的告密对象们丧失了可贵的怀疑精神。
或者,他们丫压根没兴起过任何怀疑的念头——他们丫一伙儿,逮个放大镜,聚精会神地搜索我漏洞百出的毛孔。
你尽可想象内激动人心的场面,他们丫跳起来——好哇!
你!——所有肉体都在颤抖,内心升腾出一种隐秘的满足感:终于,终于,终于又揪住你啦!
还有什么比这更赋有人文精神和连绵不绝的乐趣?
乐趣的赐予者,内可耻的告密者,自然在他们本就欢喜的心灵花坛里怒放得更加喜人。
喜人的直接结果是,赵汀的形象越发地乖巧,成绩越发地“名列前茅”,她走起路来像只骄傲的什么鸟儿,昂首挺胸,抖动的羽毛分泌出挑衅的光晕。
更惨不忍睹的是,丫的身高可耻地超过了我。
喜人的间接结果是,她在花坛里的长势更加更加地喜人。
她是三年级的龙,我乃三年级的虫。
深思熟虑之后,我不屑并郑重地把赵汀列为我头号敌人,其他敌人依次是:二号语文老师,三号我妈,四号三年级乙班李大便,五号邻居徐奶奶,六号……
瞧,我内火山口堆积多日的仇恨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