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我们对了表。离我必须到达的时间大约还有三分钟。“你必须准时进去,明白吗?一定要不早也不迟,正好准点!”
“完全正确,”我和克立夫敦异口同声说道。
“从这里走上斜坡大约需要半分钟;还剩下三分钟,你打算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说:“定定神呗!”
“那没问题,你刚才表演得不错,打起情神来,老弟。再过两个小时,你就可以打道回府,钱满夜袋啦!我们这是在跑最后一圈,马上就冲刺了。”
“但愿如此。我一直很紧张呢,塔克?”
“是吗?”
“过来一会儿好吗?”我下了车,示意要他跟我一起走,让他跟在后面保持一小段距离。“要是我在那儿出了差错怎么办?”
“哦?!”塔克先是显出惊讶的表情,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你出差错?不会的。彭尼对我说,你把那玩意儿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是的,背是背了,可要是我一时说漏嘴呢?”
“你不会说漏嘴的。我很明白你眼下的心情,我在第一次训练单飞时,也有过同样的感觉。然而,一上场,我就只剩下忙着把一切事办好,根本来不及考虑什么出差错的问题啦。”
克立夫敦喊道:“塔克!你注意时间了吗?”他的声音在火星稀薄的空气中十分微弱。
“时间还早着呢!还有一分多钟。”
“彭福特先生!”这是彭尼姑娘的声音。我转过身子,回到车旁。只见地下车伸出一只手说:“祝你好运气,彭福特先生!”
“多谢,彭尼。”
罗杰跟我握了手,塔克拍了拍我的肩头、“还有三十五秒半,可以出发了。”
我点点头,动身朝坡上走去。当我走到坡顶时,一定是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一二秒钟,因为当我到达门口时,正好大门迎面而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暗诅咒那该死的氧气面罩。
接着,我开始登台表演了。
一出新戏开场,在第一夜上演时,幕布升起,你登台亮相的刹那间,呼吸和心跳似乎完全停止了。不管你有多么丰富的舞台经验,都一个样,都会产生这种感觉。你当然十分熟悉你的台词,那不用说。当然,剧院经理也点过观众人数,并且告诉了你。这一切你事先都已做好应付的准备。可是,还是不大顶用。当你一走上舞台,就知道所有的观众都在盯着你看,都在期待着你开口讲话,还等待着你的表演动作,甚至说不定正等着看你张口结舌出洋相的窘态,老兄,你肯定会紧张的。这就是为什么剧团不管新老演员上场一概用提词员的道理。
当我抬头望去,见到了我的观众,我真想立刻逃跑。三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怯场。
一眼望去“卡”族的同胞们已在我面前排成了一字长蛇阵。在我面前形成一条通道,数以千计的人群肃立在两侧,就像岸头芦笋似地紧紧挤在一起。我知道,我该做的头一件事便是要从通道中间慢步走过去,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再从斜坡往下,走进内堂。
然而我的腿竟僵住了。
我自忖着:“嘿,老弟,你是约翰约瑟夫,彭福特呀!你以前来过这儿十几次,这些人是你的朋友嘛。你到这儿来,是因为你自己要来这儿,也因为他们要你来。沿着通道走过去吧!5111唱起婚礼进行曲吧,新娘来啦!”1
1这是著名作曲家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主题曲调。作者用来描写主人公自我鼓励时的内心独白——译注。
于是我又开始觉得自己完全像彭福特了。
不错,我就是乔彭福特大叔,为了人民和我们行星的荣誉以及福利,也为了我们的火星朋友们,我决心把这件事做得尽善尽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精神振奋地跨出了第一步。
我做的这一次深呼吸真的帮了大忙,它给我带来了那种妙不可言的芳香。成千上万的火星人紧紧挤在一起,对我来说,那气味好比有人把整箱的香水打翻在地似的,我确信自己闻到了这种醉人的香水昧,就跟我在飞船上演习时闻到的一样,一阵阵芳香扑鼻,使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是不是擦这香水的彭尼跟在我后边,也进来了。我似乎在手心里也能感觉到和她握手时那种温暖。
我开始顺着通道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竭力模仿一个火星人在他自己的行星上走路的速度。人群在我后面围拢来。时不时地有小孩子挣开他们的长辈从我前面一掠而过。所说的小孩子,其实就是指分裂生殖出来的新火星人,他们的体积大约有成年火星人的一半,高度也不超过半个成年人。他们从来不出族门,因此在宇宙帝国其他星球容易忘记还有小火星人的存在。一个火星人分裂生殖以后,大约需要地球人五年那样的时间,才能回复到他原来的身材,并完全恢复他的脑子和全部记忆,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他是向低能儿过渡的白痴。由分裂生殖引起的基因重新排列,以及以后的再生,使他们有相当长一段时期失去正常活动的能力。彭福特有一套胶带就是关于这一问题的演讲,我记得还配有不怎么好的立体声音乐。
小孩子们都是些活泼可爱的“白痴”他们不讲什么礼仪,也不必遵守种种规约。但是他们倒是挺讨人欢喜。
有两个最小的、在我看来以乎是一模一样的小孩,在我面前闪现出来,突然停住,就像一个笨头笨脑的木偶站在交通要道上。我要么停住脚步不再前进,要么就从他们身上踩过去。
我决定停住脚步,不走了。他们向我靠过来,走得更近,完全挡住了我的去路,还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边伸出假肢。我一点也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明白他们要干些什么。他们很快地抓住了我的衣服,把小爪子伸进我的袖筒。
人群压得很近,我差不多无法绕过他们。
我已处在两难的境地。第一,他们是那样逗人喜爱,我真想看看有没有可以给他们吃的糖果塞在什么地方但是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接纳仪式像跳芭蕾舞配乐似的,时间准确得分秒不能差。要是我不顺着那条通道继续走下去,我准会犯下小卡格拉尔困违反尚仪而犯的弥天大罪。
但是,小火星人不马上放开我;其中有一个小火星人甚至摸到了我的手表。
我叹了口气。于是我冒险跟自己打赌。我敢断定,吻吻小孩子大概在银河系所有星球上都能普遍适用,甚至说不定比尚仪风俗还重要。我马上一腿跪在地上,跪到与他们的高度差不多,抚摸了他们一小会儿,拍拍他们。然后我站起身来小心翼翼他说:“就这样吧,我得走了。”说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已用去了我学来的大部分基本火星语。
小孩子们还是缠住我不放,但我小心地、轻轻地把他们移向一旁,从夹道的人群中间继续加快脚步走去,以便弥补刚才和小火星人打交道而失去的时间。我没有因此而遭灭顶之灾,谢天谢地。我是孤注一掷了,希望这一插曲和我的冒险变通举动,没有冒犯了他们尚仪的规定,但愿不会因此而被判死刑。我走到了通往内堂的斜坡顶部,便逗直朝下走去。
上面那一排星号是代表接纳仪式。为什么,因为它表示只有本卡族成员通行。这是火星所谓的本家内政规章。
火星人平时自由来往,相互间可以走访各自的本家——但是,只有自己家的成员才能进入内堂。即使他们的几个配偶也不一定被赋予这种特权。我无权说出接纳仪式的详细情况,就好像一个社团成员不可以对外人随便讲内部情况一样。讲这一点也已经够了。
啊,我的担保人——彭福特最老的火星朋友克里阿希在门口迎接我,但奇怪的是他同时用护身杖威胁我。我请求说,要是我有任何违约行为,就请他立刻杀死我。说实话,我虽然仔细研究过他的照片,其实并不能认出他来。
由于仪式需要,非认这人不可。
我背诵了早就准备好的什么拥护和遵守他们的公德等等话以后,他们才允许我进去。克里阿希指引我朝拜所有十四幅那苏受难像,我接受详细盘问并作了回答。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姿态都是按照演习,严格因袭火星时尚,否则我就真完蛋了。其实,大多数时间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有一半我也不大了解我自己的回答。我只是见貌辨色,随机应变。这种表演并不因为火星人比较喜欢暗淡灯光,语音含糊而变得容易些。我很吃力地在暗中摸索着。
真是如履薄冰。
在这段时间里,总有不下六根护身杖——致命的武器——对准我。
时间长得像是过了好几天,其实仪式所需时间不长。我们开始吃斋。我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反正豁出去了,我吃了倒没给毒死。
这之后,总算熬到长者致词了。我也发表了接纳演说作为回答。他们给我取了名字,授给我护身杖。我便成了火星人。
我不知道怎样使甲护身杖这类武器,举的名字听上去像是龙头在漏水,但是从这时起,它就是我在火星上的合法姓名了。在法律上,我己成为这个行星上大多数贵族家庭的嫡亲同胞了——这正巧是我这倒霉鬼在旅店酒吧花了最后半个金市请塔克喝酒后的52小时。
我想,这正好说明,一个人最好永远也别随随便便跟陌生人搭腔。有这次经历算我倒霉。
我设法尽快地脱身出来。塔克早已事先为我编好了一篇演说辞,煞有介事地宣称我必须马上离开。他们倒也通情达理,放我走了。我简直就像是在女大学生联谊会会场上的唯一男人,神经十分紧张,因为已没有仪式来指引我。我的意思是说,哪怕是随便什么社会活动,也会有种种意想不到的习俗,极容易出岔子。我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所以我背诵完那篇演说,便托辞转身朝外走。克里阿希和另一位长者陪同着我。到了外边,我冒险跟另一对小孩——也许就是路上碰到的哪一对——逗玩了一阵,神态装得异常轻松、随和,其实心里慌得要命。等我走到大门口时,两位长者才用我听不大懂的英语说了声再见,那声音吱吱兹兹的十分刺耳。我独自一人出了大门。随着大门在我身后关上,我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罗尔斯牌轿车已等在他们原先叫我下车的地方,我匆忙赶了过去。打开车门后,我惊奇地发现,只有彭尼一个人独自坐在车里。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于是我喊道:“嗨,卷发姑娘,我成功啦!”
“我知道你会成功的。”
我用护身杖假装行了一个剑礼,说道:“你以后叫我卡阿伊尔吧!”由于火星语发音很怪,所以发第二个音时,口水也喷了出来。
“嘿,当心那棍子!”她不安他说,显然知道这武器的厉害。
我轻快地坐到了前排座位上,问道:“你知道怎样使用这棍子吗?”这时,我的紧张、兴奋显然已经过去,开始感到精疲力尽了。但是,说实话,内心却十分快活。我真想痛痛快快喝上三杯,再吃一块大牛排,然后恭候评论家们的评论。
“不知道。不过要千万当心啊!”“我想你只要在这里按上一下。”说着我按了一下,挡风玻璃窗上马上出现了一个两英寸见方的小洞,车子里便不再加压。
彭尼立刻开始气喘了。我说:“哎呀,真对不起。我把它放到一边,让塔克来辅导我吧!”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什么。当心,别再点来点去。”她开始发动车子。我发觉她笨手笨脚的,比塔克好不了多少。
风从我点破的小洞中呼啸而进。我说:“干吗这样急?我还需要一点几时间来研究研究记者招侍会上的台词呢。你带来了没有?其他人到哪儿去了?”我已经把我们路上抓住的那个司机忘得一干二净。从踏进“卡”族大门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别的,更不用说那个司机了。
“没有来!他们不能来了。”
“出了什么事,彭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没有人指寻我下一步怎么办,我能否对付得了记者招待会。要是没有人来给我指导,说不定我能告诉他们一点儿关于受接纳的事,这我倒用不着编造。
我正紧张地想着下一步怎么应付,只听彭尼说道。
“那是因为彭福特先生——他们已经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