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喜欢就去追,顾虑那么多干嘛。”
“可是我再过个半年也要当兵,要是她跑了怎么办。”我说。
“谁能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眼前我看到的是你苦恼的要命,你现在如果追到她,至少你可以好好陪她半年,总比你现在还没当兵就先失恋的好。”老哥说,“眼前都顾不好了,还想到以后。”
所以我根本不管那个在外岛的可怜男人,继续追她,硬攻不成我用软求,先表明至少可以还可以做朋友。
后来芬跟我说:“我那个时候原本是想跟你断绝一切关系的,可是你实在跟强力胶一样,好黏喔!”
我笑了,说:“开玩笑,不黏我怎么追你,谁叫我爱你爱得要命,完全不顾形像了。”
我就这样有事没事去她家接她,找补习班的同事帮我做掩护,她一放假几个同事一定会找她出来玩,当然只要她到,我就一定到。慢慢的就变成我成天和她耗在一起,而且我还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和她上床,那居然是她的第一次,她和她男朋友交往两年,那家伙居然没动过她。这给我很大的道德压力,她事后虽然没有对我说什么责备的话,反而和我感情更好,可是我总觉得很对不起她。
等到我快毕业的时候,她跟我说:“我和正良分手了。”然后马上一大串眼泪掉下来,她不停的说了一个下午关于她怎样对不起正良,她和正良从前的事。说实在的,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虽然在安慰她,可是我心里乐得要死,当天晚上我们不停的做爱,一作玩她就哭,叫我绝对不能抛弃她,因为她为我抛弃了正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一哭完我们就再作一次。
芬和我的危机首先出现在我家里,我带她回家见我家人,芬的个性比较内向,和我家人常常说没两句话,就和我窝在房里;而我那时候完全没有感到这是危险的事,我觉得既然她和我家人处的不好,那就少带她回我家,只好我成天往她家跑。这件事我妈非常的厌恶,她很怕她的儿子变成别人家的儿子;可是我妈又不在我面前提,她透过我哥跟我传达这件事。
“老弟呀!你那个秀芬怎么来我们家都不和妈聊天。”老哥找我出去喝茶,他聊了一下子的话,就切入正题了。
“她比较不会说话嘛!而且每次老妈都在看那个餐厅秀,秀芬又不喜欢看。”我替芬解释。
“那你又怎么家里不呆,有事没事跑她家。”老哥又说,“跟你讲你这样妈很不爽喔,你要是真欢她,打算交长久的,最好不要跟妈的关系搞得不好。”
“我没有呀!我又没有常常跑到她家呆很久。”我那时完全否认有这种情形,因为我压根就不觉得我有那样子。虽然我现在知道,老妈那时的顾虑是正常的,我每天不在家,帮芬的妹妹补高中数学,她老爸生病,我还跑去帮她家看店,搬货。而且我又太老实,回家还以为自己作的事很好,得意的讲给家人听,完全没察觉到我妈那股妒意,而我妈的对秀芬的反感,后来终于造成我们的分手。
芬另一个为我妈诟病的缺点是,她太顺着我了,她甚至不反对我抽烟,可以陪着我打撞球,和死党一起闹通宵的。而我的这些行为,都是我妈所反对的,她见到芬不但不管我,反而陪着我闹,对芬的反感就渐渐加深了。老妈甚至当着我的面数落芬的不是,但是她说不赢我,居然还搬出芬的爸爸开刀住院,她家经济状况不佳的理由来。
我为了这句话,跟老妈大吵一架,我到现在还记得老妈那时鼻涕眼泪直流,骂我为了一个女人连妈都不顾了。我看到她那样子,虽然也想安慰她,可是当时没拉下脸来作这件事,开着车子又去找芬。
芬看我一张臭脸,倒也没有直接问我怎么了,但是我那时实在是一肚子鸟气,她没有问,我就没保留的说得清清楚楚。
芬比我更机灵的察觉到这件事的危险性,“你还跑出来找我,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女朋友的话,赶快回家去。”芬急急的跟我说。
“不要,我今晚绝对不回家。”我想我那时一定是气到失去理智,任凭芬怎么说好说歹,我死也不走。芬没办法,打电话到我家,想找我哥出来劝我回去,谁知道电话是我妈接的,妈一听到芬的声音就破口大骂。
说实在的,我很佩服芬的修养,后来她在写给我的信上说:“那次你妈真的气疯了,而且她说的也没错,我比你大,我家经济又不好,我又不能讨她欢心。她真的没说错,真的… ,你不必为了我跟你妈吵,我不愿意见到你为了我和你妈闹的不愉快。这样只会让你妈更讨厌我,我就更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那次是我爸听见我妈那样骂,一定是芬的电话,急忙抢了过来,问清楚我在哪里之后,他自己出来找我回家。在芬的陪同下我才回家去,我妈一见到我们,就指着芬的鼻子大骂,我当然无法忍受,立刻和她吵起来,妈见我又帮着芬,气到全身发抖。那一幕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妈一边发抖一边流眼泪,骂着非常难听的话,芬站在我后面,紧紧抓着我的手,也在发抖,我回头看她,她的眼泪也像断了线一样的流,但是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努力的抓住我的手站着。
老爸一边抱着妈把她推到饭厅,一边大喊:“阿荣,送阿芬回去啦!祥仔,你还讲,你少讲两句好么。”
我哥低低的拉着芬想往外走,我却拉住芬不放,冲着我妈大喊:“今天我们就说个清楚怎样,我就是要娶秀芬,你拿我怎样。”芬试图甩开我的手,她低声叫着:“祥,放开啦!我要回去了啦!”
阿芬那天终究还是回去了,我和我妈还有我爸三个人在客厅对峙了一个小时,我妈才被我爸拉回房睡觉,我躺在沙发上不停的抽烟,好像抽烟就可以把这一切通通解决掉一样。
我哥一回来就坐了下来,也点起了烟,他抽完了烟,开口跟我说:“老弟,你自己想想,你这样做,对你和秀芬有什么好处。秀芬回去的路上一直哭,问我是不是她和你分手会好得多,你说,你这样是不是逼秀芬离开你。”老哥站了起来,回房睡觉。
我无法反駮他的话,依着芬的性格,她不愿意因为她而令任何人不快乐,更何况今天这两个人是我和我妈呢?
再那天晚上之后,没几天我就收到了兵单,要南下到台南龙田基地当兵,我和妈沟通过几次,妈也承认不是因为芬她家经济不佳,不是因为她比我大,而是因为我太护着芬,她完全无法忍受她的小儿子会这个样子。我跟她说:“我也不是不认你这个妈了,可是我一生下来你就是我妈,可是芬不一样,我要去追才有老婆。”
妈说:“那你干嘛一定要那一个,换一个不行吗?”,我不明白我妈怎么会这样想,一样是女人,她把芬当成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女朋友有那么好追吗?而且我真的很喜欢阿芬!更何况阿芬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她哪里不好了?你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了。”我说。
妈叹了叹气,说:“算了!算了!反正你喜欢就好。”
说实在话,我真的不能理解,我喜欢芬难道就代表我不要我妈了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呢?后来我哥跟我说:“你对秀芬她家太好了,可是对自己家呢?一回家就睡觉,睡饱了就去帮她家看店,有时候还干脆不回家,这未免太不像话了。”
“可是我们家又不缺我一个人,秀芬她家不一样,她爸爸生病了,她妈要照顾她爸,她自己要上班,她妹妹还在念书,多我一个人去帮忙差很多。”
“那你马上要去当兵了,芬她家要怎么办?”我哥说,这句话一脚踩到我的痛处,我一接到兵单就在担心了,在我去当兵的这两年,芬她家怎么办,芬怎么办,在她家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要去当兵了。要是这时候有人对她好一点,她会不会跟别人跑了?我对这一点十分的不放心。
“芬,我去当兵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变心喔!”接兵单的第三天我到芬她家。
芬说:“我们之间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你去当兵呀!”她接着说:“我们的阻碍太多了,与其勉强在一起,还不如早分开的好。”
“你不要这样说啦!”我当时真的是十分恐惧,我还没去当兵她就这样了,我要是去当兵了,一个月见不到她几次,那不是要我的命了吗?
“芬!只要我们够坚定,我妈那边不成问题的,我爸并不反对我们,我妈是孤掌难鸣的。”我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说,“何况我妈昨天已经说了,只要我喜欢你,她就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了。相信我,好吗!”
芬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我,那眼神里充满我不了解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她笑了,说:“‘相信我’这三个字还真好用呀!好像我相信你就一切没有问题似的。”她低了头,又说:“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
“芬!你不要这个样子啦!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去当兵呀!”
芬一直低着头,在那短短的十分钟里,我却好像过了一世纪,我也不是不了解将面临的困难,她一个人要照顾一个家庭,要维持跟我妈的关系,要维持跟我的关系,要忍受两地相思的痛苦,也难怪她要害怕,换成我的话,早就逃之夭夭了。我们两个那个时候只感到恐惧,强烈的恐惧。我后来一直在想,世上真有可以抗拒一切的爱情的话,那两个家伙不是自私自利,就是完全没有包袱。
芬好容易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中并没有泪光,她说:“不管了,我们今天去看海好不好?”我当然答应了。
我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海边看海,海上十分的黑暗,低低的下弦月也并不明亮,海岸的海风从海上吹过来,带来阵阵的凉意,我们倚在太阳钻的旁边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把头埋在我怀里,结果在太阳从陆地的那一边照过来时,她跟我说了一句话:“还是天亮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那是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我拜托我哥多多照顾芬,把我自己的十万块交给芬,并且吩咐她妹妹帮我看着芬,又跟芬说:“我会每天写信给你,你不用顾虑我,有空多往我家跑跑,跟我妈关系搞好就好,我一放假就回来,这二十个月就辛苦你了。”
芬并没有多说话,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在受新兵训练的时候,我真的每天写信,对我而言,写信是很痛苦的事,何况当兵真的没有什么好写的,只好每天写信回去问芬过得如何?家中情况怎样?
头两个月倒是还好,她和我妈虽然只是维持着礼貌性的关系,可是我爸倒是对她挺好的,芬虽然忙,总也会抽空到我家坐坐,不过,如你所想,这段时间并没有维持多久,芬她爸爸的病在我受完新兵训后恶化,芬的妹妹给我的信上说:“我姐最近好可怜,我常常想暂时休学来帮她,可是都被她骂回来。林大哥,如果你在就好了,我真怕我姐一个人撑不下去,要是她也倒了,这个家恐怕就… ,”
芬的信上倒是没有像她妹写的这样严重,她只说:“爸的病日渐恶化,医生说可能撑不到一年了,妈日夜不离陪在他旁边,我看爸垮了,妈大概也会垮下去,唉… 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你在台南还过的好吗?不用太担心我了,反正日子总是得过下去,虽然你不在我身边常常令我觉得孤单,每次空下来就会想你,如果你在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一个人做这些事。真的好想你喔!好想我们从前快乐的日子。算了,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忙呢。”
我每次放假回家,就看着她一次比一次还没精神,有一次她还跟我说:“你逃兵好不好,我们跑到山上去躲好了。”
我那次还真的吓到了,芬一向比我要负责任,我是只对她负责,她却是对所有人都负责,她会说这种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外,还好她马上说:“开你玩笑啦!别当真。”
但我知道,她真的是很累很累了,也许她真的需要另一个男人来照顾她,我开始认真考虑我们分手的好坏处。
芬和我分手是在我当兵满一年不久,我那时候在台东长滨守海防,在那里天天看海看到脑筋一片空白。我写信给她,跟她说如果有人追她的话,不用考虑我,也许另一个男人比我更好。我想我真的是看海看到变成白痴了,居然对一个等了我快四百天的女人说这种话,可是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这样比较好。
芬接到信之后马上打电话过来,痛骂我负心薄幸,说我是大混帐,一点也不了解女人,既无知又无耻等等。那次是我第一次听她骂人,只不过没想到对象是我,我努力的想解释我的想法,却愈描愈黑。
她恨恨的说了一句话:“要把我甩掉也不要用这种藉口,无耻的男人。”
好吧!我无耻,我无知,我白痴,我大笨蛋,我没心没肝没肺没肚肠,我去死好了吧!听着芬挂断电话的声音,我脑袋里只有这句话。我努力想联络到芬,打电话她不接,写信她不回,放假花五个小时去找她,她避不见面,她妹在对讲机里说:“我姐,我姐出去约会了啦!”
那声音还真无情呀!好嘛!我在楼下死等,等到收假时间超过了,被我哥和我爸抓上车,开着车子送我回部队,结果是被禁假一个月。等我禁假期结束,我收到芬的红帖子,她在最后还加了一句话,“不希望阁下来参加婚礼”唉!真要我参加我也没脸去呀!
看着无边的太平洋,在守夜哨的时候我真的有股逃兵的欲望,蹲在冈哨里,我在两小时内把两包军烟抽光,抽到反胃,抽到头昏,想吐却吐不出什么,只有眼泪一直流下来,黑夜的太平洋十分的黑。就是这样,我没有逃兵也没有自杀,放了假就到宾馆找女人,然后一直看布袋戏,里面的人真好,死了都可以活过来。
当完兵回家后,我试着打听芬的消息,补习班的同事说:“她爸死掉不久她就结婚了,好像跟着丈夫搬到南部去了。”
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芬结婚而新郎不是我,一定变成别人的聊天话题吧!
当完兵后,又回补习班混了一阵子,然后就被我妈介绍到大舅的房地产公司上班,说实在话,那里面不少女人既漂亮个性又好,可是我想可能是罪恶感吧!我一直没有再追女朋友的欲望,结果后辈小李跟我说:“林主任,陈小姐她们都说你好酷喔!”
真是,这是什么屁话,我是懒,不是酷。
所以我一直到跟阿仪相亲的四年里,可以说在感情生活上是一片空白,对芬的歉疚一直无法抛开,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她嫁的丈夫对她不好怎么办,如果她不幸福怎么办,我从前立下的誓言怎么办。
唯一了解这件事的老哥曾经不只一次劝过我,我并不是不知道人生有些事是天注定的,强求的要不到,该你的又躲不开;但是人心是肉做的,难道真能完全不会感受到痛苦?
老哥说了一句话:“百分之百的爱情会造就百分之百的情侣;但是百分之百的情侣不一定是百分之百的夫妻。”
他又淡淡的说:“你以为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你大嫂吗?不是嘛,你也知道我最爱的是那个人,可是又怎样,我把她当天人,她当我是白痴。我把你大嫂当笨蛋,她却肯嫁我。哼!这世上的事就是他妈的怪,尤其是爱情,注定是不公平的,谁付出的多,谁多认真一点,谁他妈的倒大霉。”
说实在的,我对老哥的话并不能十分赞同,但是到了这个年纪,对爱情也真的是完全不抱任何幻想了,要我再像从前那样子为爱当计程车司机,为爱扛下一身压力是不可能的事,二十八岁的我是只老鹰,要打量最好的对象谈恋爱,遇到一时无法克服的阻碍就逃走,不会为了爱情赌下一切了。这是成长还是退化,是梦想的觉醒还是理想的幻灭,我不知道。对现在的我而言,我要一种责任的负担,一种归属的感觉,要一个自己的家,而阿仪正好给了我这种感觉。
相对于阿仪对我感情世界的关心,我对她的过去是完全的不理会,当然以她的容貌,不可能完全没有人追,她曾经笑笑的说:“我也有过很曲折的爱情故事呢?”
“只要是已经结束的,我就不想知道,反正我认识的阿仪是要做我老婆的阿仪,不是做别人女朋友的阿仪。”我说。
阿仪笑了,她接口说:“我做了你老婆,可不可以再做别人的女朋友?”
“你要是敢的话,我就把那个男的抓来阉掉。”我故意把声音放的很沈。“如果你这样还要跟他,我就认了。”
阿仪并没有再说什么,她玩弄着手上的订婚戒指,又问我:“你为什么想要娶我?”
我的回答是:“因为我爱你爱到想跟过一辈子呀!小白痴。”
阿仪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希望到后来不要变成‘不得不和我过一辈子’才好。”
我和阿仪事实上都了解这场婚姻的主要原因,我们两人的爱情是其次,我们两人的年纪和家庭才是主要角色,如果按照正常的交往,我想我们会有机会好好谈个恋爱,而不是好好谈个婚姻,我们的婚姻是由于周围的闹钟拼命的响,吵的我们不得不想办法让那些闹钟安静下来。当然,这不是说我们彼此不相爱,只是那些闹钟实在是太吵了而已。
车到阿仪家了,阿仪她家也是满满的都是人,我摸了摸口袋,确定一下红包的位置,一路送红包到阿仪的房间外,门口一个斗大的囍字,打开房门,用红包打发了她的同学朋友们,才看到阿仪被推出来。
化了浓妆的她,我几乎不太认得,细细的手腕上是满满的金饰。簇涌着的姑姑、阿姨、婶婶等等人将我们推来推去,门外的男人们匆匆的准备着竹竿挂猪肉,米苔,火炉,。
我牵着阿仪的手,默默的行完全部的规矩和礼仪。车子离去的时候,阵阵的鞭炮声在四周响起,车队从硝烟中驶出,阿仪好不容易可以抬起头来,我握着她的手,虽然隔着两层薄手套,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她的警张和不安,我们交换了眼神,知道前方还有很多的路要一起走,以后握手的时候就再也没手套了。
在逝去的时光之流中,有我永恒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