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独自一人为了生活奔波,早练就了徒手搬煤气罐上五楼的本领,一拳下去,普通女人可能还真的没法招架。苏南此时已经怒不可遏,摆脱了女人的控制,抬腿就是一脚下去。
红裙女人大概也没想到苏南力气这么大,自己偷袭得手后竟也没有占到上风,嘶哑的惊叫声里带了哭腔,只能一味胡乱踢咬。
两个年轻的女人打架,引来不少路过的顾客围观,路过的服务员在震惊过后终于反应过来,想上前拉架却又无从下手。
混战间,包间的房门被撞开,里面埋头奋战的人一早就听见了动静,只是还没来得及开门查看,只见披头散发的苏南将红衣女人一脚踹了进去,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没人反应过来。
还是郝佳率先认出那个比厉鬼还凶的女人是自己好友,惊慌地喊了一声:“苏南!”说话间就要上前去帮忙,但无奈中间隔着好几个人,一时被堵在座位上出不去,只能干着急。
她这一嗓子倒是惊醒了其他人。靠门口的两个男人回过神,急忙上去帮忙拉架。可有人动作更快,徐兆林不知何时从里面的位置移动到了门口,他一只手扯住苏南的胳膊往后一扯,将她推给了其他人,另一只手握住红裙女人的肩膀,将对方抵在了门边的墙上。“姜岚!”低沉的呵斥声响起,带着磅礴的怒意,再一次把屋子里的人震住了。徐兆林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披头散发、满脸鼻涕眼泪的女人,神情愤怒且厌恶:“你闲得没事又发什么疯!”
惟一科技今天晚上在环岛海鲜宴请资方,顾易北离开公司后直接驱车赶去了酒店。路上,苏南和徐兆林轻松交谈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放着,他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堵得发闷,这种烦闷,在席间全部换成了一杯又一杯的白酒,被他吞进肚子里。
顾易北前年得了次急性胃出血,当时人在外地,险些把小命搭上,最后在医院里躺了足足一个月才完全康复。从那以后,他有一段时间滴酒不沾,就算是现在,应酬时也是适可而止。而且惟一这几年迅速发展壮大,手上握着几项高尖端专利技术,想要上赶着出钱合作的人不在少数。久而久之,圈内的人都知道顾总不好讲人情。
资方负责人不明就里,见顾易北今晚左一杯右一杯,还以为自己面子大,不近人情的顾总都这么豪爽,他更是不能失礼,就这么你一杯我两杯,你两杯我一瓶地喝着……一顿饭下来,桌上桌下差不多全是空瓶。
散席的时候资方负责人已经站都站不稳,被身边的下属搀扶着下席,临出门还大着舌头说道:“顾……顾总!你这个朋……朋友,我交定了!你放心,我……我回去就……就在董事会上说,这个项目……我们肯定会合作愉快!”
顾易北今晚一个人包揽了一瓶红酒、半瓶白酒,还有三瓶啤酒,和醉态毕现的资方负责人不同,他神色仍旧清明,步履也稳健,只面色和眼睛发红,如果不是那一身酒气,说他只是没休息好都有人信,绝对不会想到他喝了那么多酒。
他耐心地听资方负责人结结巴巴把话说完,低笑一声:“陈总,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说着冲自己这边的工作人员嘱咐道,“你负责把陈总送到酒店,务必照顾好。”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外。“放心吧顾总。”那人点点头,快步跑去提车。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顾易北忽然感觉有些头疼,紧接着胃里也跟着升起一阵灼热感。他压下胃里的翻腾,冲着资方负责人伸出手:“陈总,慢走。”“好,好!”对方晃晃悠悠地伸手和他相握,又伸向今晚几乎没怎么发挥的苏岑默,“苏……苏总,改天再叙。”
“改天再叙。”苏岑默和他握了握,说了今天晚上的第十句话。平时这种场合,都是他主讲主喝,但顾易北今天忽然抽了风,亲自上阵,节奏带得好,根本没有他什么事情。
惟一科技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他推门下车,绕过车头,打开了后座车门,帮忙把醉得东倒西歪的人扶了上去。
目送着车子远去,苏岑默歪头看着身边的人,嗤笑了一声:“怎么样顾总,我送你回去?”以往两人同时出来应酬,散席后都是顾易北送他回家,今天他就喝了一瓶饮料,也该他当当苦力了。
胃里的灼热感始终没有退去,顾易北皱了下眉:“那就麻烦苏总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苏岑默,随即大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苏岑默紧随其后,开门坐进驾驶位置时,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顾易北虽然在席间谈笑风生,并无不妥,但瞒不过苏岑默的眼睛,尤其是今晚他不要命一样想把自己灌醉。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闭着眼没吭声,顾易北不想告诉好友,自己今天的反常,只是因为看见苏南和另一个男人多说了几句话。
苏岑默说得没错,徐兆林看苏南的眼神赤裸裸就是一个男人欣赏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眼神。虽然苏南并未有所回应,而且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心思。可他就是不爽,不爽到了极点!
其实他的车子在路口和徐兆林的车曾经相遇,他当时真想一打方向盘,把对方撞进绿化带里,但苏南在车上,他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或许又让苏岑默说着了,除了身高上的三厘米差距,徐兆林并不比他差,所以他感觉到了压力,不自觉地乱了阵脚。
“不会是苏南真给你生了个孩子吧?”苏岑默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启动了车子。“没有。”顾易北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嘶哑。停顿两秒,他又说道:“岑默,你这两天帮我个忙。”“什么忙?”“尽量帮我问清楚,苏南到底在找什么人。”联想到苏南家里出的事情,不知为何,他总是有点介意这件事。车子里有片刻的沉默,苏岑默才说了声“好”。
胃突然抽痛了一下,顾易北眉心几乎拧出个疙瘩。苏岑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胃疼?”顾易北“嗯”了声。
“白痴,活该!”他咬牙切齿地骂,却依然忍不住关心道,“去医院?”“先不用。”顾易北声音低低的,明显在隐忍着。他伸手去杂物盒里找药,结果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自从那年手术后,他便一直注意饮食,调养身体。一晃两三年没有出过任何事,他还以为自己好了。上回他在绿源农庄喝了点儿,并没有什么不适,看来今天真的有些过了。
“真不用?”苏岑默不放心。“真不用。”顾易北强忍着疼痛和他对话,“家里有备用药,回去吃点就好了。”可没等到回家,他情况就越来越糟糕。
他的胃疼得难以用语言形容,冷汗一层接一层地渗出来,短短五分钟的工夫,衣服便湿透了。苏岑默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双眼紧闭、眉头深锁的样子,以为他疼晕了过去,慌忙叫了两声:“阿北?顾易北!”“嗯。”顾易北没有睁眼,有气无力地道,“没死,还活着。”
竟然还有精力开玩笑,苏岑默一颗心暂时放回肚子里,同时忍不住暗爆了几声粗口。他也不再询问对方的意见,方向盘一打,直接将车子拐去了医院。
苏南从来没想过自己挨的这顿打是因为徐兆林,虽然后面都是她占了上风,打得对方鬼哭狼嚎,但这架打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徐兆林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把红裙女人摁在墙上不让她动弹,额头上已经暴起了青筋。门外一堆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屋内一群人显然都认识那女人,却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叫姜岚的红裙女人此刻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哭得声泪俱下,控诉着徐兆林负心薄情,仿佛下一秒天就要塌了。
“兆林,你说过的这辈子只爱我一个!我知道都是自己不好,当初不该任性。兆林,求求你了,别不要我。兆林……”
“姜岚,我们已经分手了!”徐兆林终于忍无可忍,开了口,“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可是你这两年从来没找过别人!”姜岚哭喊着拔高声调,将矛头又对准了苏南,“因为她是不是?你带着她去见老康!你还让她坐副驾驶!都是因为她!”
她咬牙切齿,看向苏南,如果不是被徐兆林摁住不能动弹,此刻怕是已经又冲上去拼命:“都是因为你!小贱人,都是你勾引兆林!我要杀了你!”
“姜岚,你别撒泼!”徐兆林言语间的愤怒更甚,他抽空回头看了眼苏南,神情间似乎还有一丝窘迫,“苏南,对不起,事情我回头再给你解释。”
可苏南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红裙女人那几句话上。她勾引徐兆林?!她和徐兆林一共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见面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她怎么就勾引徐兆林了?康路开饭店,他们去吃饭碰巧遇上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还有,徐兆林的车是双座超跑,她不坐副驾驶,难道要蹲在车顶?
苏南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门外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看热闹的人群往旁边分开。餐厅负责的经理终于姗姗来迟,和他一起的还有个年纪和徐兆林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
那人见姜岚披头散发,满脸是伤,还被摁在墙上不能动弹,当即黑了脸,两步上前将徐兆林推开到一边:“姓徐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徐兆林被推得倒退两步,他没上前还手,也没和对方理论,只冷冷地撂下一句:“姜柯,看好你妹妹,别让她跑出来乱咬人。”说完转身拉上苏南,匆忙往外走去。
苏南被他带着磕磕绊绊地突出重围,直到坐进车里才反应过来:“徐总,你……”徐兆林打断她,启动了车子:“等一下和你解释,先去医院。”
苏岑默把车开到医院的时候,顾易北的状况已经缓解了许多。夜间急诊的患者不算少,排了两三个人才轮到了他们。医生询问了一下状况,便开了单子让他去检查,结果出来,问题不大,开了两针吊瓶,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去注射大厅找位置,等护士过去打针。
注射大厅里的床位都已经占满,只剩两张空置的椅子,因为靠着门,无人愿意去坐。苏岑默看着这情况直皱眉,掏出了手机道:“我给胡院长打个电话吧,实在不行,就给你办个住院。”顾易北摆手拦住了他:“不用。”说完走到其中一张座椅前坐下来等待。这点小病就住院,他都丢不起人。公司刚起步那阵,为了拼进度、拼利润,哪个不是生病了也要挺着,实在挺不住,就把吊瓶扯到办公室里,一只手输液,一只手写代码,怎么现在钱多了,人就娇贵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那么矫情?
护士很快兑好了药,过来打针。顾易北嫌注射速度太慢,等护士走了后将调节器滚轮拨到了最大,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这两大一小三袋子水吊完,铁定后半夜。他想了想,拨通了助理赵洛的电话。
赵洛这个时间还没回家,听见老板生病在医院,忙说自己离医院不算远,十分钟之内就能到。“路上注意安全。”顾易北嘱咐了一句。挂断电话,抬头正好看见苏岑默取了他的口服药回来。“岑默……”等人到了近前,顾易北对他说道,“你回去吧,我给赵洛打了电话,他十分钟就能到。”“小赵一个大男人能行吗?”苏岑默有些犹豫,“要不还是我在这儿陪你吧?”
你就不是男人?顾易北一阵无语,但他这会儿浑身难受,懒得多说废话:“我好多了,你别跟着熬了,明天上午的新产品研讨会,总要有人主持。”惟一下个月要新推出一款APP,新产品上市前,有不少事情要筹备。“那行。”苏岑默没再坚持,“我等赵洛来了再走,反正也不差这十分钟。”“嗯。”顾易北应了声,闭目养神。胃里这时阵痛加剧,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赵洛在半路上堵了车,半个小时之后才到。苏岑默和他做好交接,见顾易北似乎已经睡着,便直接离开。网约车就在附近,他走出门诊大楼时,司机已经按照导航定位,等在台阶下面。
苏岑默确认好车牌号,开门坐了进去。车子启动时,正好有一男一女从旁边经过。夜幕下光线昏暗,他透过车窗,隐约觉得两人眼熟,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男的是徐兆林,没什么不正常;女的披头散发,竟然是苏南!
苏南觉得为这一点皮外伤去医院实在没必要,要去也应该是那个叫姜岚的红衣“女鬼”去,自己打仗下狠手的习惯,从小就有,不说别的,就当胸那几下,说不准男人都受不了。她从后视镜里偷看了一下自己,这副鬼样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跑去人多的地方实在丢人。无奈方向盘在徐兆林手上,他坚持去医院,她也没办法。
从车上下来时的确有八卦的人侧目,苏南尽量用头发把脸挡住,微低着头。急诊医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并没有关注这些没必要的东西,甚至连眼神波动也无,快速地开了几样外涂药,又写了医嘱,便交代说可以回家。可徐兆林觉得太过简单,硬是逼着人家开破伤风针和消炎针。
医生实在拗不过,正在斟酌给他们说什么,苏南突然喊道:“等等!
大夫,您先等一下。”苏南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进了医院,大晚上又得涂药、扎针,实在是不值,她转头看向徐兆林,“徐总,皮外伤而已,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搞得这么严重,她都怀疑那个叫姜岚的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可对方毕竟是徐兆林前女友,她又没有办法直接问。
“苏南……”徐兆林声音低低的,语气又歉疚又无奈,“你今天因为我受的这场无妄之灾,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苏南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算了,想想徐兆林这几次为了她的事那么尽心尽力,自己挨两针就挨两针吧。
破伤风针需要臀部肌肉注射,徐兆林自然不方便跟进去。苏南在处置室扎了肌肉针,又顺便挂了点滴。小护士帮她拎着输液袋子出门,交到徐兆林手里时还嘱咐两句:“高一点举,尽量平稳些。”“好的。”
徐兆林嘴上答谢着,注意力却都在苏南身上。“不客气。”小护士抿嘴一笑,转身回了工作岗位。
处置室门是敞开的,苏南听见小护士们的窃窃私语:“这个帅哥也好帅!刚刚那两个也是,今晚的患者颜值好高啊。”“我更喜欢刚才那个胃疼的,沉稳禁欲系,霸道总裁范儿。”附和声立刻响起:“尤其他皱眉头的样子,刚才给他打针的时候,我心跳都乱了,差点扎错地方。”有人笑了一声:“也就脸能幻想一下吧,霸道总裁不都直接找专家,还能坐门诊大厅?”另一个鄙视道:“这叫低调。他身上的西装是意大利手工货,我见过我表哥家老板穿过。”“咦?我怎么觉得那个胃疼的人有点眼熟啊……”
苏南听着里面的声音,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沉稳禁欲型的帅哥……顾易北的脸突然闪过了脑海。她忍不住叹气,说起来,顾易北还真是这种类型里的极品……打住打住!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易北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苏南及时在心中抽醒自己,抬眸正对上徐兆林深邃的目光,他一直举着注射液袋子,耐心地在等待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他关切地问道。苏南不自觉地脸颊发热:“没有没有。”说完率先抬脚往注射大厅走去。徐兆林见她健步如飞,无奈地提醒:“你慢点,针头错位还得再挨一下。”
再挨一下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护士口中那位沉稳禁欲系霸道总裁竟然真的是顾易北!更可怕的是,整个注射大厅,只有他旁边还有一张空椅,苏南不得不挨着他坐在那里。
顾易北这会儿靠着椅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助理赵洛守在身边,并不认识她和徐兆林,见人过来也没打招呼。徐兆林倒是注意到了顾易北,也有些意外。但两人不过点头之交,他也不会为了打声招呼,上前把人叫醒。苏南还有两样外用药没有取,将她安顿好,他便转身去了药局。
注射大厅为了节省地方,座椅挨得都很近,苏南坐在那里,闻见顾易北身上酒气浓重,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人是跟自己的身体有仇吗?惊讶过后,她不自觉地关心起他的安危。
知道他正睡着,苏南毫无顾忌地看向身旁的人,只见顾易北面色苍白,浓眉紧锁,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搭在胃部,显然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比下午在公司门口遇见那会儿瘦了一点儿。苏南磨了磨牙,又气又心疼,想眼不见为净,却又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闭目沉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