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廖建军被身边粗重的打鼾声吵醒,那扑面而来的烟味和酸臭味让他一阵恶心,看着这群临时召集来的手下,个个贫穷、粗鲁、愚昧、贪婪、丑陋,让人看着就想吐,而自己居然沦落到与这群人为伍,简直是耻辱什么味道?
烟雾的味道弥漫开来,外头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廖建军猛地直起身,看着仓库窗口上直扑腾的两个黑影,狠狠踢了边上手下几脚,大叫道:“起火了,快去救人!”那两个肉票如果被这样烧死,他们可就什么也拿不到,而且还会被俞家往死里报复!
廖建军越想越冷汗涔涔,往自己身上冲了一下水,就跟着狗子等几个手下打开仓库门冲进去,但当几人进去的时候,廖建军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啊!”狗子一声尖叫,脚上绊住了个什么套,居然整个人都被提到半空中,紧接着又是一声“啊呀”有两个人被地上散布的生锈图钉戳进了脚掌,还有一人直接被黑暗中摇晃而来的钢管打中了胸膛,好在不重,就是钝钝的痛。
“妈的,我们中计了!”廖建军咬牙切齿,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那两个人都被绑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在仓库窗口呼救,回头一看,窗口的只是两个拿杆子撑着的麻布袋,下头掉一个挂了石头的绳子,一晃一晃的跟不倒翁似的,这才让他看错了。
“灭什么火,这仓库又不是你的!”廖建军一把踢掉手下提过来的水桶,简直被他们气死:“你们快把狗子放下来,带上枪,跟我去追人,不能让那个小兔崽子和臭娘们跑了!”
远远的,听到后头模模糊糊的惨叫声,俞子晋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哈,一群蠢货,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敢绑我,给你们吃这点苦头,算轻的!”
盛嘉贝拨开前面几乎要齐人高的芦苇,回头看他一眼:“你挺会废物利用的,机关做的不错。”
“那是,”俞子晋十个小时没进食,居然还跑得生龙活虎,大概要感谢盛嘉贝的魔鬼训练,此刻他正笑得得意非凡“小时候淘气,做机关捉弄老师,就属我最拿手!想不到现在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此时火光已远,月光之下,俞子晋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平日的玩世不恭全然不见,却流露出难得的孩子气,这一刻,那个花花公子俞子晋好像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孩。
盛嘉贝微微笑了一下,难得一次顺着他的话夸奖他:“是,你是很厉害。”
她此刻的笑容出奇柔和,没了那种大马金刀的骇人气势,终于显出几分与她的相貌相衬的温婉可人,俞子晋怔了一下,在她的笑容下,他居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嘿嘿笑道:“哪有,哪有。都是小意思,那个我、我们还是快跑吧,万一他们追、追来”
“小心!”
“砰!”一阵风声擦过,俞子晋感觉自己被人扑倒在地,身下是芦苇和草丛的混杂味道,远处的枪声遥远而响亮,仿若划过寂静夜空的死亡之音,俞子晋感觉温柔而咸腥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脸颊缓缓淌下,黏腻而湿热,然后渐渐冰冷。
俞子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他的脑子空白了一下,压在他身上那人低低呻吟一声,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拉过他就势往芦苇丛中一滚,让高大的芦苇掩住二人行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贝、贝贝”俞子晋呆呆看着拉着他一路猫腰前行的女子,血迹顺着她的肩膀蜿蜒向下,最后“吧嗒吧嗒”滴落在地。
身后有人在呼喊着“别跑,不然开枪”遥远的枪声一下接一下响着,可俞子晋却恍若未闻,此刻他心中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盛嘉贝的血液滴在芦苇荡里的声音,那么清晰,好像一直不停在他耳边回荡。
“俞子晋,你想死吗!”盛嘉贝发现他动作的迟滞,回过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给他一巴掌:“这群狗崽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猎枪,枪法又差,再不快点跑,你就等着交待在这里吧!”
芦苇荡已渐渐行到尽头,一片河滩连着漫天星辰,显现在二人眼前,盛嘉贝望了望不远处的树林,咬咬牙把俞子晋往河滩边一推:“那边河岸有片芦苇荡,够深,你去躲着,不要出来,记住,绝对不要出来!”
“那、那你呢?”俞子晋匆匆问。
“不要你管,你给我乖乖躲着去,”盛嘉贝从靴中抽出一根生锈的钢管,冷冷瞥了俞子晋一眼,眼神好像结了冰渣子“滚,我不想你拖累我。”
拖累?自己拖累她?
俞子晋一时呆住。
是,是自己拖累了她。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以她的本事,根本不会被抓住,也不会受伤,甚至自己那恶作剧的计划,也是打草惊蛇,如果不是他想出那一口恶气,本来他们可以偷偷跑得更远,直到获救。
那样,她根本不会被子弹打中。
都是他的错,是他自以为是,是他拖累了她。
俞子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进那丛芦苇的,听得耳边的人声渐稀,好像枪声也听不见了,他茫茫然抬起头,终于恢复一点神智。
这个时候,他那刚刚重启的大脑,忽然觉察到了一点不对。
岂止是一点不对,是大大的不对!
盛嘉贝宁愿被劫也要来救他,怎么会说出怕自己拖累她这种话?她肩上血迹未干,那群劫匪知道打中了人,必定会沿着血迹追过去。
她让他躲在这里,是为了独自一个人吸引歹徒的注意力,好救他!
什么拖累,现在安全的是他,危险的却是她!
意识到这一点,俞子晋脑子又是一片空白,他握紧手中那根从仓库里顺来的钢筋,发狂一般朝盛嘉贝离开的方向奔跑过去。
就在这时,一人捂着流血的大腿从林子里惊惶奔出,正是踢过俞子晋的四儿,见了俞子晋,他正要惊喜大叫“找到了”却被对方犹如嗜血猛兽一样的目光吓出。
“贝贝呢?”俞子晋冲上前,毫不犹豫拿钢筋捅了他一下,低吼道“你们把贝贝怎么样了!”
四儿惨叫一声,连连后退,拔腿就跑:“不知道,我不知道!”
俞子晋追上他,抬手又是一下,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或许是四儿受伤的缘故,或许是盛嘉贝对俞子晋的训练起来作用,俞子晋最终占了上风,他恶狠狠地掐住四儿的脖子,眼睛红得好像要滴血:“贝贝在哪,说!”
“我、我不”四儿被他掐得几乎要翻白眼,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四儿挣扎着指向天空,一只手不停舞动“啊啊”叫着。
俞子晋回头,一束巨大的集光灯束打过来,白得刺目的光线让他迅速捂住了眼睛,直升机螺旋桨的转动清晰可闻,嘈杂的跑步声和枪支上子弹的声音混在一起,有人在大喊“俞二少!”
身下压着的四儿已被人抓住铐起,俞子晋还保持着遮住眼睛的姿势,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光线来太过强烈,他受不住,只想流泪。
*
再次见到盛嘉贝,已是三天后。
俞子晋身上就一点点擦伤,除了因为长时间不进食和高强度运动导致的身体不适外,别的都还好,做完了公安局的笔录,俞爸俞妈因为担心他,还特地请了一个心理医生过来。
但除了必要的回话,俞子晋这三天就好像魔怔了一样,不停重复:“贝贝呢,贝贝去哪儿了?”
即使所有人都告诉他盛嘉贝没事,就是枪伤比较麻烦,现在也在医院养着,过两天就能去看她。
可俞子晋还是要问:“贝贝呢?”
他去看盛嘉贝的时候,身体已经没有脱水的情况,活动没有问题,所以他非要自己一个人来,谁也不让跟。盛嘉贝的病房是单间,俞子晋进去的时候,门虚掩着,听得门内轻轻的笑声传来,他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进来。”传来的是一个低沉浑厚的男音。
俞子晋推门进去。
盛嘉贝的病床旁,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很是舒服。她穿着白色条纹的病号服,宽大空荡的衣服显得她身材更加单薄瘦小,往往日白里透红的好皮肤,此刻苍白而虚弱,唇上也没有血色。俞子晋停在那里,目光落在她肩上白得耀眼的绷带上。
盛嘉贝察觉到他的视线,笑了笑:“我已经没事了,那群狗崽子通通被我打了个落花流水,就是枪伤麻烦一点,唉,不然我早出院了。”
“瞎说什么,皮外伤那么多道,都不是小事,该养的还得好好养。来,再吃一口粥。”那个喊俞子晋“进来”的低沉男音再次响起。
俞子晋侧目,终于注意到盛嘉贝的床边坐着的年轻男人,短发,身材高大,腰杆笔直,一看就是个军人。他见过盛嘉贝的哥哥,此人显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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