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我在qq上对朱颜说，我希望你来看我，或者是来看看我的新家。朱颜说，那你应该请人看看风水。我很迷信。我可不希望你再不开心。我哑然失笑，说，朱颜，这与风水无关。朱颜说我是石头般的女子。冷淡，固然，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三年前与朱颜同在那座城市，冷漠多疑盛气凌人的当地人与枯黄色的天空，构成了我对它的全部记忆。坐在广场仰望天空，我对朱颜说，我要回到小镇去。尽管它同样冷漠同样多疑，尽管它与世隔绝，我还是要回去。那里有我童年的记忆。我与它，是有某种意义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必须依赖画笔生活。这侮辱了艺术的高贵情操。幸好我不是艺术青年，实质上意义上都不是。

    我背着一块破旧的画板穿街过巷。画板是深绿的颜色，上面布满了各色颜料。七年前黄老师离开小镇时递给我这块他用过的画板，连同陪伴他多年的画笔画集。他一并抛弃。

    他说，艺术是有钱人的玩意。他需要生活，玩不起。

    我听不懂。但他说，你很有天份，希望你坚持下去。

    我背着那块破旧的画板，在小镇穿街过巷寻找风景。艺术青年们说真正的艺术青年不会成天背着画板到处跑。我知道他们穿行于各种酒会，对一大堆垃圾惊叹是艺术的杰作。

    他们是伟大的垃圾制造者，应当受万民敬仰顶礼膜拜。我只是需要生活。离问我为什么要回来。我说没有为什么。我在这里长大。我厌倦了流浪，厌倦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离是我在小镇里唯一的朋友。我们住在同一条弄道里。在我们出世之前，我的爷爷和离的爷爷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出世之后他们为了一张地契争吵然后决裂。

    我翻过厚厚的家谱。里面夹着爷爷的遗书。我对离说，我讨厌你的家人。离说，七音，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说，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我站在弄道里微仰着头对离说，你们住的，是我爷爷用血汗钱买的地。你们一天不搬离，我就不会原谅你。

    我时常看见这个男孩坐在二楼的阳台弹吉他。蓝色的吉他和他白色的棉布t恤，像天空和云朵那样相互辉映的颜色。我厌恶他的家人，白头发眼神犀利的男人。他常在那片空地上抚弄花草，那些花朵总是开得很灿烂。这不禁使我想起爷爷，感到愤怒。我不能原谅他们生活得如此心安理得。我和朱颜在qq上说着话。我说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原谅离。要不是他爷爷见利忘义，我爷爷也不会积郁成疾。朱颜说，听你的描述，他和你同样孤独。或许你应该试着和他相处。你们是那座小镇里，唯一单纯的孩子。离在阳台上弹着吉他。我站在窗口对他喊：你会弹朴树的那些花儿吗？他抬头，表情错愕，然后惊喜。他说，会。我弹得很好，你要听吗？我说，是的。然后轻轻舒了口气。离弹起那些花儿。吉他声破破碎碎，一首忧郁伤感的歌被他唱成了另一个模样。

    和离坐在桥栏上抽烟。河边的风很用力地把头发吹起，一支烟很快便燃烬。

    离说他的梦想是背着吉他去流浪。他说他的骨头里充斥着浪荡漂泊与自我放逐。他需要远走高飞，逃离这个囚笼。我仰起头看着天空。蓝色与白色。我想也许十年之后仰望天空，我还是能清楚地想见离在二楼阳台弹吉他的那一幕。他的头发低低散下来，光线在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柔和的银。

    他转过头问我：你呢？我扔掉手里的烟蒂没有说话。

    他又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没有为什么。我厌倦了流浪。

    在黄老师递给我那些画集之后，我沉迷在那些孤独而缤纷的世界里。我最喜欢的是夏加尔的一幅画：一只猫孤独地伫立在玻璃窗前，窗外是流光溢彩的繁华。那幅画的名字叫做透过窗子看巴黎。后来在广州那座城市，伫立在天台上观看它的繁华，心里有了同样的感觉。那是挥之不去的微微的疼痛。七岁的小男孩高昂着头对我说，你不应该来到我家。他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天生便有这种不可一世的优越感。我便义无反顾地回来。小镇冷漠，却冷漠得如此纯粹。在路上遇见抢劫就算你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伸出援手。不会有人同情你自然也不会有人蔑视你。我多么热爱这种纯粹。我可以安静地画画安静地生活。时常一个人跑到天台抽烟。干净温润的mid-seven。朱颜说抽这种烟的女子有些完美主义有些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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