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刀口上的蜜汁是在一个晚上。
窗外夜色沉醉,心中充溢的却是毁灭感,灯火万点里险象环生。生活、道德、命运、人格、爱、欲、恨、耻身外的一切物质,身内的一切思欲,无一不悬在一把锐利无匹的刀锋之上,蹀躞前行。
发现了,满足了;也惊悚了,茫然了。
爱情行走在刀锋上
这个命题,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个美人鱼的故事,爱情驱使她在刀尖上舞蹈,最终抛给她一个虚妄的泡沫。她是否真的在泡沫之中飞升,得到了一个不灭的灵魂?我们不能确定。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为爱而亡,并由此得到一个结论:爱情是一种冒险。
是的,不管对于罗丽还是马鲁来说,这句话都适用。
罗丽是个单纯的女子,她以义无反顾的姿态还原了爱情的本相:无所求,无所惧,无所谓高尚卑下,无视理性与智性,无视道德与法律,无关乎社会和人类的宏旨。爱,仅仅就为了爱,如同飞蛾扑火,即使寸寸成灰,也只是为了火本身。在如今这个文明日益物化的时代,爱情要么迷失在钻戒、名车的眩光里,要么隐藏进虚拟的电子空间自言自语,缺少了激情与感性的灌溉,已日渐颓败、萎缩、僵化,显出行将死亡的迹象来。看得出来,在小说家赵大河心中,罗丽的爱无疑是一滴澄澈圆润的清露,负有苏生真爱的重要责任。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马鲁那里,爱情最初是缺席的,欲望是主角,爱的舞台上上演的是一场性别游戏,是这一滴爱之清露改变了一切。请想像这样的一幕:空阔黑暗的舞台上,一个人昂首伫立在正中央,阴郁,狷然;有钢琴的声音远远响起,叮叮咚咚,咚咚叮叮,渐渐大起来清晰起来,音色明净无伦,是李斯特的泉水畔;随着“泉水的喷涌”幕布慢慢拉开,一道金黄的光射进来,仅仅一束,但却照彻整个舞台;音乐急遽变化,欢乐颂轰然作响,那个身影开始动起来舞起来飞翔起来,姿态曼妙无伦,七彩佛光普照世界情节虽然是虚构的,爱情的力量之大却是真实的。胡兰成曾在今生今世中说:小的时候看花是花,看水是水,见了屋檐边的月亮有思无念,人与物皆清洁到情谊亦即是理性,而遇见了张爱玲“是重新看见了我自己与天地万物”还有一个更近的实例,2004年的法制新闻报上刊登过一件真事,一个越狱犯改头换面生活了三年,爱上一个纯洁的女孩后,深感做人光明正大的必要,遂毅然辞去部门经理之职,返回监狱服刑。
一个人的爱是残片,两个人的爱才圆满。在“生命中的一次闪亮”之后,罗丽和马鲁的爱情开始走向圆满,同时也由游戏性的刺激转入实质性的冒险。先看罗丽,摆在她面前的是两份爱,代表的是两种生活两种幸福观(请原谅我不用象征派的分析,这里我只想谈爱情本身),她把爱献祭给身份诡谲来历不明的马鲁应该算是盲动的冒险,了解马鲁的犯罪经历后主动投身流亡生涯则是清醒的冒险。马鲁更甚,这个利己主义者本来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因而轻贱爱情和女人,及至获得新生之后,却置此时更显宝贵的生命于不顾反而去就爱情,自此走上更艰难的险途。从物质的现世的观点看,他们似乎是由幸福走向沉沦;从精神的感性的角度看,焉知他们得到的不是更高、更大、人类一直梦寐以求的那种幸福呢?
一言兴一人和一言废一人,都有悖于“叩两端而道中衡”的公允原则,是左左右右年代斗争策略的遗留,绝对不可取。评价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复杂的工作,对罗丽和马鲁也是如此。但是,单就爱情而言,谁都可以轻易地肯定,他们的爱情已经达到了俗世难得一见的绝妙佳境。看吧,他们时而小心翼翼噤若寒蝉,时而物我两忘翩翩于飞,在刀锋上行走出一种美丽、一种超拔、一种气魄,直逼刀锋之下众多观望者的眼,让观望者照见自身的委琐、怯懦、可笑,因而在物欲横流的生活中暂时清醒那么一阵儿。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道德行走在刀锋上
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迦托—奥义书
毛姆在小说中引用这句话,并不是想向读者推荐吠陀经哲学,他说“我想的只是拉里”正是这样,在此我想的也只是马鲁。
陈思和教授在编当代文学史时,以“共名”和“无名”来表征当代文学史的发展。借用他的界定,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出,在以往的“共名”状态下,文学作品中的道德评判受制于统一的标准。从1949年的新儿女英雄传、吕梁英雄传起,到保卫延安、三里湾、黎明的河边、红岩等,政治的、革命的道德观支配着文学的全部。1978年卢新华的伤痕发表,文学开始不自觉地进行反思,寻找着自己的道德尺度。此后,虽然文学继续行走在“高大全”的主流之上“涌现”出像第二次握手、高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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