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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卢大夫果然来了。盛名在外,却是个玩世不恭、二十一岁的年轻男人。
“啧啧,夫人这病啦,难救。”
感觉身旁的人一僵,她在桌下勾住他手,即刻便被反握揽紧。
比她还悬着心啦!她轻轻笑,道:“见光的可能有多少,请大夫直说。”
“啊,不多。”骨碌碌地瞅;那一脸难受的是丈夫,眼肓的妻子倒像个没事人,这对夫妻是反了吧?
“不多就是有的意思,多谢大夫。”
“呃”卢子悠一愣。“这不多是指很少啦,夫人。”万一有不当期望,届时太失望,倒霉的是他。要指正!要指正!
“喔。”纪晓笙随意应一声,还是笑得让大夫很怕。
南若临已振作。“卢大夫打算如何处方?”
“噫,这个”搔头,痞笑,一副绒裤无能样。“你们会找牛老,又知道要等我,就是听说了我们凑在一起挺行;不过这挺行嘛,得要时间钻研。我断诊完,还要研究牛老栽植的药草,慢慢试出对夫人眼睛有效的方子,只是咳咳,依我浅薄经验,像夫人这样完全失明还能救回来的,没有。所以如果两个月后还没成效,请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下山,给小的留个地址儿,要有啥法子,我会自己送上门,这样可否?”
“卢大夫,你是常被人追吗?”
卢子悠一愣,哈哈笑开。“夫人真懂我!就是碰多了放不下的病人,有几回入了人家宅院,偷偷摸摸逃出来又被绑回去,吓都吓死我,现下看诊前才会多留条退路。”所以,为了他自己,还是多说几句好了。
“人各有命嘛,行医的不是大罗神仙,干这行的老被当无所不能,着实困扰啊!其实我与牛老都没有仙丹妙药,至于那妙手回春更是没有啦,所以咳咳,不必执着啊。”
她笑。“大夫这么怕事,还是别悬壶的好,要不遇上我相公这类人,心比石坚,那可辛苦了。”
“是、是,所以请夫人咳,劝劝你家老爷,放手是德,放手是德啊。”
南若临毅容几分尴尬。“大夫尽力即可。”
“呵呵呵,大家起先都是这样说啊”卢子悠干笑,看诊完,下午便开始跛娃儿跛娃儿地叫,追在牛穗儿后头。
一追一躲的吵闹声音,包含牛穗儿不时的怒喝,以及卢子悠死皮赖脸的调笑。
纪晓笙听得有趣,却也同情。毕竟若打小有个人每年夏天都缠在耳边啰嗦,那不被烦得抓狂,巴不得夏季别到才怪!
这日,夫妻俩在树下乘凉。
“穗儿还好吗?卢大夫都闹了两三天了吧?”
南若临一瞥,只见经过数日的你追我跑,牛穗儿已累摊在树下,连耳朵都不捂,任卢子悠自得其乐地滔滔长舌。牛老见多不怪,还以为女儿被激怒的暴吼是精补充足、欢迎卢子悠的意思,反正女儿不与他说话,他只能臆测啦。
“卢大夫心情不错。”
她哈哈笑:“卢大夫说他没把握呢,怎么办?”
“他没把握,再找个有把握的就行。”
“哥哥不累啊?”
“不累。想到你能视物,我就欢喜,一点都不累。”
“你原本只当带个娃娃回家,而今却得跋山涉水,这样还不后悔?”
他侧身贴近了她耳朵。“依晓笙的话来说,我可没得选,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从何后悔?”
她笑,像躺在日头下的大草坡上,暖洋洋得连脚趾头都舒张开来。
她探手捧住他脸,纵是每天碰,这面貌也越来愈模糊,都要不确定他的鼻子、嘴巴、耳朵是啥样子了。这么重要的人,巴不得天天追在他身后,像卢大夫那样追得人烦了怒了都不放,她却快忘记。
“哥哥,我想看见你,很想再看见你呢。”
他笑了,弯扬的弧度能让她明确感受。
这脸廓,这浓眉,这毅唇,他的一切一切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以她的眼,绝对要见!
两个月,纪晓笙极乖巧地尝过各类方子,至于有无效用?
有的话,某人就不必趁夜黑风高,卷包袱下山了。
“卢大夫也太有趣,不是答应过会放他走吗?难道哥哥去恫吓人家?”
长眸睁圆,撇头咳咳咳。“晓笙怎会如此想?”
“强将底下无弱兵。”嘴眼都笑成线,探了一阵,摸上丈夫脸皮。
“这温文皮相下有只大野狼,会趁人不备偷冒出头嘛。”
南若临暗咳一声,再读一遍卢子悠的留书。“既然卢大夫说暂且按方服药,咱们不如先回京,他若再有办法,自会找来。”
“就怕他东想西想,结果不敢来。”大夫这行真辛苦啊。
两个大夫二缺一,继续留在傅云山也没用。他们再打听过,当世除卢子悠这怪大夫外,还真没人能攀得上神医名号。一行人先回京,一面也继续功用人手打听,只要是有点名气的大夫便请上金虎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