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难结束后,被称为大重建的那段时间,一直被描绘的繁花似锦,欣欣向荣。此后世联带来的和平一直持续至今,让地球一点点向着往日的生机勃勃飞快回复。
叶春樱也曾听到过流言,说大劫难其实给无数人的心底买下了扭曲的种子,让这世界远不如看起来那么光明美好。
那时她并不相信。
整个大重建期间,她都在秦院长身边生活。
传言中变态犯罪最密集的时代,她完全没有感受到半点。
所以她一直把那些当作抨击整个人类社会的恶劣谣言,大重建期带给圣心的那些孤儿,她也一直坚信各个渠道听来的解释——高速发展期的必然不稳定所致。
现在她知道了。
黑暗真的一直都在。
只不过被吞噬的,被撕碎的,被羞辱的,都无法发声而已。
她当初下决心去黑街支撑一个无人肯去的诊所,就是因为她相信这世界的美好,相信这世界其实充满善意。
而她此刻才知道,那想法多么可笑。
她被隔绝在象牙塔里,甚至,听不到同在一个扶助院的孤儿们的哀号……
等郑澈哲摇头表示所有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之后,叶春樱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问:“所有扶助院,都像这样吗?”
没想到,郑澈哲竟然摇了摇头,“不是……我调职后,也接触过其他扶助院,别的地方……虽然也有些……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就算是大重建时期,也没有第三扶助院这么夸张。离开之后到别的地方,我……我才发现自己在里面呆着,人都变得不正常了。这就是我希望你们帮我保密的原因,我怀疑,当时有……有特别强大的力量,故意想让第三扶助院变成这样。”
“为什么?”这话刺痛了叶春樱,“第三扶助院得罪谁了吗?”
郑澈哲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小主任,我……不清楚啊。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人,想逼走秦院长。你知道的,秦院长是个好人,我们在她眼皮底下这么猖狂,她该看不下去才对啊。可她什么都没做,一开始还委婉的批评过我们几句,后来就……就跟成了你自己的保姆一样,再也不过问了。没人管,那……那变态的胆子自然就大了呀。我要多呆几年,可能犯的错更大……”
看着本子上记下的,郑澈哲交代的那些共犯们,叶春樱觉得胃口都在刺痛、痉挛。她告诉自己,不能失去冷静,调查才开始而已,要坚持住。
“你知道L-Club吗?”
郑澈哲一愣,“不知道。”
看来这种忙于应酬的行政小官不怎么关注都市传说,以他目前的职位,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跟露杜斯有直接牵扯。
叶春樱想了想,换了个问题,“现在东华特政区范围内的圣心慈善机构,最高级主管是谁?”
“浦文玉算吗?”郑澈哲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算!”叶春樱干脆地摇头。
虽说浦文玉挂名圣心慈善总会会长,人也在东华特政区常住,但她更多负责的是整个东亚邦范围内的高级事务,需要摆在她案头经手的事情不会限定在特政区内。
“那……那应该就是小田良了。”郑澈哲马上说,“他是特政区福保部部长,东亚邦慈善组织监理委员会名誉副理事长,圣心慈善总会的荣誉顾问,在特政区内,圣心的各个机构最后都要逐层汇报到他那儿的。”
叶春樱记下这个名字,想了想,轻声说:“看在你交代了这么多的份上,我就……不要你付出应有的代价了。算你戴罪立功。”
韩玉梁伸手拍了拍郑澈哲,忽然冷笑道:“你能骗过春樱,可骗不过我。我没那么好耐心一遍遍跟你重复,你到这种时候还敢隐瞒藏着不说,我看你是做好被我弄死的准备了。”
郑澈哲的瞳孔顿时收缩,急忙叫了出来:“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
再给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韩玉梁冷冷道:“说吧,到底是什么秘密,让你到了这种时候还跟我们装傻。”
郑澈哲哆嗦着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叶小姐……你当年在……在第三扶助院的详细资料,包括……健康状况,每天吃什么,做什么,学了什么,连上厕所上了几次这些事情,都有些人记录,你和秦院长的房间,也被监听了。你们说了什么,每天都会录上好几盘磁带。我……我没有负责这些事,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我……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那个……才来找我,我还说……装不知道就行。”
韩玉梁哼了一声,看叶春樱显然过于震惊说不出话只是在强作镇定,便代她问道:“这些事情是谁指使谁做的?”
郑澈哲用力摇头,恨不得把脑袋晃掉似的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好奇问过办事的人,可他们都只说是管院长给的命令,还说是什么机密。我远远见过一次定期来接收资料的那人,那穿着气派,一看就不是小人物啊,我哪儿还敢打听。”
“那这种监视持续了多久?”
“反正直到我调职离开,都在进行。”
“秦院长知道吗?”
“那怎么能让她知道啊,窃听器听说连厕所都装上了,知道能不闹?”
叶春樱脸色一片惨白。那个温暖房间外的世界刚刚被剥离了伪装,露出狰狞深渊的本来面目,这房间里的生活,就也被揭露出无形的阴影。
原来她曾经当作自己家的那个地方,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竟然没有为她保留半点隐私。
她竟然近乎赤裸裸地生活在不知什么人的眼前。
刹那之间,她忍不住想要怀疑一切,会不会医学班的同学也有人在监视她?
会不会宿舍里就放着窃听器?会不会她工作的诊所就装着监控?会不会看病的患者里就有来搜集她资料的人?韩玉梁来路不明,会不会……
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疼到头皮发紧,然后,轻轻舔掉了唇上那一丝腥咸,丢开了那对韩大哥的无聊疑虑,深吸口气,说:“很好,你说的这个,对我很重要。韩大哥,放过他吧。郑主任,今天的事情,我会为你保密,希望你也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玉梁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为他放下裤腿,推翻过来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皮带,恐吓道:“如果我的雇主有了麻烦,我就来找你。我这个杀手售后服务时间很长,你最好学聪明点。”
郑澈哲连连称是,伸手捂着腿上伤口,蜷缩在床上也不敢下来。
看着叶春樱和韩玉梁离开,房门关上,他才缓缓舒展身体,长长松了口气。
拿起手机,他解锁翻了翻通讯录,看着一个名字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放在一边,又躺了回去。
带着伤不敢回家,郑澈哲索性躺到快上班的时候,才下楼结账,离开去了单位,这样,也算是圆了之前被说喝醉的谎。
他得配合叶春樱隐瞒,因为他其实能猜出当初监视她的是什么人,只不过不敢确认。他很惜命,宁肯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并没说谎。
在福保部工作三年,他早已经学会如何用真话来骗人。
小腿不怎么疼了,等回家被老婆发现,就说是应酬喝多了,路上摔了一跤。
被折弯的钥匙需要新配,晚上回家前得多喝点酒。
郑澈哲一边思索着今天掩饰的计划,一边翻出手机里管爱民的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后,从通讯录中删除。
既然老管死了,有些事,就混在刚才交代的罪行中,永远变成秘密吧。
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这时,郑澈哲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身材高挑,带着硕大的墨镜,天气已经很凉,却穿着看起来很单薄的轻便运动装,紧身裤完美勾勒出胯部的饱满线条,充满了引诱男人冲动的魅力。
但刚刚才在女人身上吃了亏,郑澈哲选择了往边让让,给直冲自己走来的女人闪开了路。
他已经过了愿意在街上搭讪年轻姑娘的岁数,他更愿意通过比较简单直接的交易来满足偶尔会出现的性冲动。
那女人走了过来。
就在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忽然惊叫一声,崴了脚一样往他身上倒了过来。
郑澈哲本能的伸手将她扶住,皱眉说:“你没事吧?”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股来自腰侧的尖锐刺痛。他低头看了一眼,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着他的腰,寒光闪闪。
那女人用阴沉、令人汗毛倒竖的腔调低声说:“老实点,搀着我,上旁边那辆车。”
郑澈哲扭头看向已经在他视野所及距离的单位保安,他大喊一声,一定会有人来救他。
可那把匕首又刺入几毫米,女人的声音也更加冰冷,“你再不听话,就准备死于肾脏出血吧。那种死法很慢,你有足够的时间和死神沟通。”
他不想死,于是,他搀着那女人走向了旁边停着的黑色轿车。
轿车停在福保部门口监控的范围外,对面是个小公园,没有摄像头拍到郑澈哲最后的身影。
那辆车,就此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叶春樱坐在窗台上,望着旅馆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韩大哥,你是怎么知道郑主任最后还有事情没说的?我当时看他表现没什么破绽啊。”
她心情一直徘徊在谷底,韩玉梁逗乐几次没有起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看她总算主动开口,赶忙笑道:“你不懂,这种朝廷小吏,个个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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