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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我拿什么供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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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市长到了,那个地方作一个视察点,到时候,两办会打电话通知你们,就这样,罗县太爷,你看行吗?——那好,你们在乡镇的同志辛苦了,只喝一杯啤酒,敬你们

    县领导一走,心情一放松,马科思身上的毛病就泛上来了,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陪着县领导的时候,他巴蛮忍着疼痛,他不想让领导看见自己那么不经事。其实,他的毛病也不大,就是昨天下午下乡的时候,因为出汗,内裤汗湿了,走路的时候,两条腿一摩擦,磨烂了腿缝,从彭家岭返回的时候,他真不想走了,走一步疼一下,他咬着牙,坚持走完了十几里山路,到路口,上车之际,一抬腿,那一阵疼痛疼得他两眼发黑晚上洗澡的时候,凉水一触又疼得厉害,洗完澡,他贴了几片创可贴,感觉好一些,却不敢再穿三角内裤了。

    马科思瘸进了党政办,孟燕妮正在伏案赶写县领导视察灾情的政务信息,他看见孟燕妮的双手缠着餐巾纸,捉笔怪模怪样的,问道:手出汗是吧?

    啊,马镇长,不是出汗,好象是昨天那个什么柴的中毒了。没关系,我搽了肤轻松药膏。孟燕妮想掩藏双手,又觉得没地方放置,脸上露出一些羞涩。

    马科思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党政办。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把韭菜。他对孟燕妮说:你停一下笔,跟我来。

    孟燕妮跟着他走进了食堂。马科思说:燕妮,你去用肥皂把手洗干净,把韭菜也洗干净。

    这时,食堂师傅老郭正准备换煤球,马科思说:老郭师傅你等一下换,让我做个事,还帮我用猪油打碗韭菜汤。

    马科思接过孟燕妮洗好的韭菜,分出三分之一,把多的递给老郭,从少的里面抽出几根,拿到煤灶上烘烤着。

    马镇长,你是不是惹上漆疮了?老郭笑起来说,长漆疮用的韭菜要是偷的才灵验。

    是偷的,我刚才到门口那个菜园里偷的,不要声张啊。我没惹到漆疮,是人家小孟惹上了。她搽肤轻松哪里搞得好!马科思故作神秘地说。他把烘烤得绵软了的韭菜,揉成一团递给孟燕妮,说:用力揉一揉,出了汁,就往有漆疮的地方搽。等一下郭师傅把韭菜汤做好了,你把它吃了,再隔两到三个小时,你又用韭菜搽一次,要记得先把韭菜烤软,才揉得汁出,反复搽几回,明天就好了。说完,他走了。

    孟燕妮一边搽着韭菜,一边感激地目送马科思一瘸一拐走出食堂,她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温馨和幸福的感觉。

    马镇长是个好人。老郭说,小孟,你看他对你多好!韭菜都帮你偷好、烤好。他这个人没有官架子,待人非常和气,又喜欢开玩笑,大家都和他处得蛮好,他经常讲,在一起做事是缘分,在一个锅子里吃饭就是一家人。

    我原来以为领导都是板起一副面孔的,见人就训斥、就批评,不晓得还有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关心人、体贴人的领导,我真的太感动了!孟燕妮激动地说道。

    这天下午,孟燕妮从司机小曾那里知道了马镇长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便悄悄到镇街上的自选市场上买了一对加大男士平角内裤,她要感谢马镇长的关心,她心底里又觉得不应该是感谢,应该是互相关心,互相体贴。马镇长给了自己温馨,自己也要回报马镇长以温馨。买回内裤,她总在搜寻马镇长的身影,想看见他,想找机会把内裤送给他。她担心他不接受,又总在心里默念着他一定会接受。她一直在这两种假设中自我斗争,如果他不接受,他会对我怎样呢?我又会是怎样的尴尬呢?我该怎样处理这内裤?如果他接受了呢?又会是怎样对我呢?感谢我?还是夸奖我?有时候她觉得后悔去买内裤;有时候,她又觉得她必须买,买得就是好,让他穿在身上宽宽松松、舒舒服服地去下乡、去走路,那该多好!

    孟燕妮这样矛盾着,思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吃了晚饭,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她对马镇长的搜寻就更加紧密了。她多么希望他就在自己身边,她又希望他稳稳地呆在他的住房里,千万不要走动,千万不要被人约到外面去办什么事情去了。她在院子里不停地逡巡,天已经黑透了,怎么还会有人坐在那棵桂花树下乘凉呢?怎么还会有人走进走出呢?前几天好象并不是这样啊,是不是有人发现了我的秘密?特意在院子里守侯我的出场?

    天色已经很晚了,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十点钟了!不行动真的不行了,马镇长要睡觉了。他睡了,我岂不是前功尽弃吗?!孟燕妮开始焦急了,她回到办公室,看见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心里突然一亮,对,我何不借送文件审阅的由头,大大方方地去找马镇长呢!

    孟燕妮把内裤夹在文件夹当中,做出坦然无谓的样子,敲开了马科思虚掩的房门,她喊道:马镇长,有个文件请你审阅一下。

    哦好,你放小方桌上吧。马科思很随意地应道。

    还有个东西给你的,你看看吧。孟燕妮壮起胆子说。

    什么东西给我?谁给的?马科思问道。

    恩——是我、我送给你的孟燕妮的声音突然小了,变得象蚊蝇的嗡嗡了。

    你给的?那——放那里吧,谢谢了。马科思淡淡地应道。

    那——我、我走了。孟燕妮没有料到这场景居然这么平淡,她设想的那种激动人心的场面,连丁点苗头都没有!她被自己的想象弄得语无伦次了,她赶紧逃离了马镇长的房门。她心里有点怨恨马镇长——不,马科思,这个人一点也不通达别人的心意,还说会体贴人、关心人,简直就是木头一个!傻帽一个!

    第二天一早,孟燕妮正在办公室烧开水,马科思悠闲地踱了过来,他对孟燕妮说:燕妮,那东西很好很合身,谢谢你。不过,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一是你工资低,一个月才八九百块钱,不要乱花钱,节省一点,将来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再者领导关心属下是应该的,属下关心领导就不好了,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对你们成长不利,风言风语一多,就不好做人了,也不好跟同事相处了,记住,啊。我谢谢你。

    说完,马科思就离开了党政办。孟燕妮的心情一下开朗了,原来他的平淡掩藏在这里!——我才不怕什么风言风语呢,我想送了我还送。

    她的脸上变得朝霞璀璨了。

    六

    迎接、陪同新洲市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下乡视察以后,镇里的旱情还在加重,各村上报灾情的电话还在继续。

    那天清早,马科思还在睡梦中,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他拿起话筒,听到的是非常焦急的客家土话,说他们牛返组的一百一十亩中稻田,如果不赶快采取措施,禾苗都会旱死了。请镇政府的镇长要亲自上牛返来看看。

    牛返组是牛塘村最偏远的一个村民小组,那里只种单季稻(中稻),也是靠山泉灌溉,属小源水源地区。马科思答应了那个李组长的请求,决定当天上午就上去。他撩起窗帘看窗外,天色尚早,外面只有蒙蒙胧胧的亮光。他找到手机,翻开看时间,才五点四十。

    马科思躺回床上,思索牛返组到底想要什么?要水泵,还是要救济粮、救济款?眼下全镇绝收的准确面积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粗粗地统计,已经有一千多亩了,发放救济粮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压力了。前几天,副市长来之前,县政府临时调度了九台抽水机和三千米胶管给三江镇,解决了几个有可提水源的村的抗旱设备。小源泉水的村组,大多只能“望旱兴叹”了。唉,不管怎样,先上牛返去看看再说。

    吃过早饭,马科思叫上李清平、周国强、孟燕妮和驻牛塘村的联络员,叫小曾开着那台吉普车,往牛塘村出发了。

    离开国道,行驶了不到两百米路程,车子就不能前行了——机耕路被农户挖开的过水沟截断了。马科思五个人和在路口迎接的村支书一道,只好步行前进。

    牛返组在公路对面那座大山梁的背面,翻过这座山梁,要走六到七华里的山路,山路在一片山坡的梯田当中蜿蜒上行,田间没有树木可以遮挡火热的阳光,行人只能巴蛮顶着骄阳向山坡攀登。爬上山坡,走进一道山丫,迎面一阵凉风吹过来,让人感觉非常凉爽舒服。马科思们一身汗水地在山丫口贪婪地乘了十分钟凉,便继续越过田排,沿着山谷,听着微弱的山溪水的潺湲声,向坐落在溪谷深处的牛返组挺进。

    马科思觉得牛返这个名字挺怪的,问村支书这里怎么取个这样的名字?村支书回答,过去,大队上到了冬季,就把集体的耕牛赶到山上散放(牧),牛群顺着溪谷,走到牛返组那里就不能再走了,都会慢慢往回走,那时,大队就把那个生产队叫做牛返生产队,一直叫到现在。

    原来如此。马科思心里说,其实也很简单,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这个时闻来。山里人取地名,很随意,比如,砍柴的人在半路一个比较阴凉的小平地歇过几回气,那里就被叫做歇气坪了。牛返也是如此。只不过牛返组所在的山谷比较大,溪谷两边的山坡上都是梯田,梯田当中,半山腰上比较平坦的部位,往往是山民们建筑的泥土房屋,有盖着青瓦的,也有盖着杉树皮的,有的土墙粉刷了,有的没有粉刷,依然是黄色或者灰色的土墙墙面。绿色的梯田之间,静静地矗立着几栋、十几栋黑瓦白墙的房子,那是很有乡野风味的山水画,古朴、静穆,充满着原始生态的昂然生机。

    爬上左面的一片梯田,来到牛返组的组长家,刚刚落座,端起玻璃杯上袅娜着浓郁清香的茶水,来不及品尝,马科思就感觉肚腹不适,问孟燕妮讨了卫生纸,便急急忙忙地去了正屋旁边那座牛棚似的厕所。回到堂屋坐下来,浑身冒着冷汗,牙齿和手脚直打哆嗦,脸色变得寡白,浑身没有力气。他伏在小靠椅的靠背上,又感觉要呕吐,巴蛮走到门口的水沟旁呕吐了一气,腹部又感觉发胀,又要去厕所。这样反复折腾了一阵,他伏在椅背上,头也抬不起来了。村支书说,马镇长肯定是中暑了,沈组长你快去找一瓶藿香水给镇长吃,等下就会好一些。

    马科思喝了藿香正气水,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让沈组长说了一下旱灾情况,需要解决的困难,知道是要筑两道混凝土的拦溪小坝,他让李清平、周国强跟着沈组长去看了将要筑坝的现场,初步测算了混凝土的方量,答应给牛返组十五吨水泥,明天组里就可以到镇政府来办拖水泥的手续,筑坝——还有修通机耕路,就让组长组织农户投工投劳了。

    马科思的身体不舒服,沈组长家要张罗午饭,他没有同意,孟燕妮更是一股劲地催促马科思快点回镇里,到医院去看医生。她十分担心马科思弄坏身体。

    李清平和周国强一边一个搀扶着马科思下山,孟燕妮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半路上,马科思见气氛很沉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着说:我有两支这么灵活的拐杖,怪不得下山没有上山那么大汗淋漓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都为你担心死了!孟燕妮带着哭腔地说。

    我说呀,牛返这个地方我不能久呆,我属牛,牛返牛返,牛到了就得往回走,亏我还想呆在那里吃午饭,怪不得老天要惩罚我了,这是要我赶快返回。马科思一本正经地说。

    不会吧?这纯属巧合。周国强说。

    我觉得是这样的,信不信由你们。马科思笑着说,不过,什么时候我再来一次,看牛返赶不赶我这条老牛走。

    还说是一镇之长呢,疑神疑鬼的,信迷信!孟燕妮讨伐道。

    你是老牛呀?你是一条壮牛牯,我们扶你走路都扶不起了。还不晓得你老婆会被你累成什么样子!李清平半真半假地玩笑说。

    注意优化环境。那我们就坐下来歇口气吧。马科思道。他腿脚发软,身上还在冒虚汗。

    回到镇里,马科思就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是中暑,还重度脱水。躺在观察室的留观病床上,马科思被吊上了点滴。他叫李清平和周国强、孟燕妮回去休息,孟燕妮却固执地不肯离开,她守护在他的旁边,她趁医生给马科思打吊针的时候,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两听八宝粥和几个苹果。她看着脸色苍白的马科思,关切地问道:马镇长,你吃点东西吧,都饿了大半天了。

    我还不想吃,喉咙里好象堵得满紧——你吃了饭吗?那你先去吃点东西再来吧,哦,有苹果呀?你还买了八宝粥?谢谢你,你先吃苹果吧,我等会想吃了再吃。马科思心里很感激这个妹子,从她身上他感觉到一种难得的温存和体贴。他闭上眼睛,眼前总是孟燕妮的身影和笑脸在飘忽、晃动迷迷糊糊之间,他便熟睡了过去。

    一阵急切的手机铃声惊醒了马科思。孟燕妮从马科思的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了接听键,放到马科思的耳朵旁边。

    什么?山林火灾?哪个村?夹山村罗家坳,好,我马上过来,你先通知林业站,让他们立即组织人马上山扑火。镇机关的干部也立即吹哨子集合,做好出发准备,叫派出所的车子一同去。马科思听完电话就要起来,他自己动手去拔手臂上的针头,却被孟燕妮一下按住了。

    不行,马镇长,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乱动,医生叮嘱过的。孟燕妮焦急地说。

    什么行不行?发生山林火灾乡长书记必须到现场指挥,这是县委的规定,我不能不去。马科思说。他同时强行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那也不能太着急,你看药水剩下不多了,几分钟就可以吊完,吊完再走也不迟嘛。孟燕妮劝说道。

    我要去解溲,你总不能举着药瓶一起去吧?马科思狡诘地笑道。

    一起去就一起去,我背对着你,我不看你总行吧?在医院里你是病人,是一个由器官组成的病原体,护士帮男病号导尿都可以,我帮你举个药水瓶有什么大不了的?马科思觉得孟燕妮为了自己是豁出去了。他不好违拗她的一番好意,反正药水不多了,吊完那些药水,同时他还可以吃点东西,稍稍恢复一下体力,等一会儿要上山扑火嘛。

    十分钟以后,马科思和孟燕妮在医院门口坐上小曾特意过来迎接的车子,回到了镇政府大院。镇机关全体干部都已经换好了上山扑救山火的衣服,正在等待他的指挥。他询问了林业站干部行动的情况,又询问火情,因为村干部都上山扑火去了,电话联系不上,火势暂时不清楚。他让周国强清点了人数,下令上车,却把孟燕妮留下来在办公室守电话。孟燕妮一听,很是委屈,噘起嘴巴说:我不守电话,党政办的人员有责任保护主要领导的安全,你刚刚打完吊针,身体还很虚弱,你身边不能没有人。

    守电话也很重要,是领导掌握信息,通报情况,调度指挥的一个关键部位,你的责任也很重大。我身边还有周国强主任,你就服从安排吧。马科思严肃地说道,带领干部上车出发了。

    一个小时以后,孟燕妮接到了马科思打回的第一个电话,他说:燕妮,等一会你打电话给县防火办和政府办,把我们这里的山火情况报告一下,目前,山上的火线有大约八百米长,火势较大,山势较高较陡,镇政府已经组织了镇村干部和群众一百多人上了山,因为天色太晚,已经六点钟了,山上不安全,建议县里暂时不要派人支援,县护林队明天等我们的请求再行动。

    那你怎么样?孟燕妮急切地问道。

    我很好,你放心,我刚才说的话你记清了没有?你去打电话吧,我这里忙不赢了。马科思合上手机,继续投入了扑火的战斗。

    三个钟头过去,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孟燕妮打电话给马科思转达县长的指示以后,马科思再也没有拨回电话来。孟燕妮孤寂地撕守在办公室,满心满意地牵挂着马科思,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想拨马科思的手机,又怕影响他扑火,一颗少女的拳拳爱心,全在那火势凶猛的高山之上,她真怨马科思不该把她留在办公室值班。而她烧开的一烧壶开水,凉了又烧,烧了又凉,已经反复了四回。

    晚上八点四十分,焦躁不安的孟燕妮听到汽车驶进院子的声音,兴奋地跑出来迎接。车子停住,看见从车子上下来的人一个个灰头黑脸,象非洲人,她又好笑又担心。她笑他们怪模怪样,她担心他们——担心马科思会不会受伤。看见马科思黑不溜秋地下了车,完完整整的,精神比下午躺在医院里强多了,她放心了。她高兴地喊道:马镇长,有个电话记录请你看一下。

    马科思走进办公室,翻开电话记录本,只有县长的电话指示,他在山上就已经知道了,他对孟燕妮说:这个电话你已经告诉我了,可以不再看记录,你注明已经通知我就行了。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吧?那我过去烧水洗澡了。

    我已经帮你烧好了一壶开水,你提过去吧。孟燕妮急忙说道。

    哟,我还真享福呢,那我就提走了?不谢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是昏沉沉的黑色,镇政府院子里的哨声就鸣响了。大伙穿着头一天穿过的迷彩服,四点半钟就到党政办门前集合了。不久,林业站的十一个职工也到了。马科思站在队伍前,他说:根据山上的火势,我们今天分成三个小分队,林业站陈站长带站里的职工沿夹山村村道绕到后山,拦截过岭的火线;李清平副镇长带派出所、武装部、司法所、国土所的人,从左侧上山,负责左边的火线;我带财政所、民政办、计生办、党政办的人,从右面上山,负责右边的火线。我们要争取今天上午把山火扑灭,特别要抓紧八点钟以前山上气温低,风力小,火势低弱的机会,把火扑灭。大家把行军壶灌好水,每个分队安排人负责携带饼干,五分钟后出发。

    趁着大家都去拿矿泉水灌水壶的机会,已经换上一身牛崽衣服的孟燕妮找到马科思,说:马镇长,今天我也要上山去打火。

    你去——那谁帮我守电话?马科思反问道。

    当然有人,你看,办公桌前坐着谁?孟燕妮把他拉到办公室门口,指着里面,得意地说。

    谭湘妹?她不是有身孕吗?

    对呀,她有身孕守电话,适当地活动活动,不更好吗?我上山去打火,就可以增加一名战斗员了。

    那就去吧,反正选调生就是要多学习、多锻炼,什么事情、什么场景都得见识见识、经历经历,不过——到了山上你必须听从指挥。湘妹,你能行吗?守电话也不轻松呢,县政府办、县委办、防火办的电话号码她都告诉你了吗?告诉了就行。孟燕妮,你还不笨嘛!马科思放了孟燕妮的顺风船,发现她还真的很灵泛。

    队伍出发了。不到上午十点钟,山火扑灭了,三支扑火分队和夹山村的党员干部就下山了。回来以后,孟燕妮好奇地问马科思:你怎么晓得分三支队伍上山打火?

    马科思笑着说:我是神仙,我会算嘛。

    骗人。孟燕妮道。

    古人有一句话,叫做‘预则立,不预则废’,凡事都得有个准备,人们常说不打无准备之仗,我们打火也要有准备,这样才能事半功倍。昨天晚上,我和小曾曾经三上夹山村,一次是十点钟,一次是十二点钟,还一次是四点钟,我们回来后吹的哨子,反复观察山上火线的走势之后,我才决定分兵出击的。你看,结果我们不请求增援,也把这场山火扑灭了。马科思说起这次决策的经过,掩饰不住自己的自豪。

    而孟燕妮则更加打心眼里佩服、亲爱马科思了。她想,燕妮是马克思的夫人、亲密伙伴,自己也应该是马科思的亲密战友、亲密伙伴,组织部把她派到三江镇学习、锻炼和工作,虽然不是自己的本意,却应该是上天的有意安排生活中很多事情,看上去似乎是巧合,却往往是天意,既然是天意,又有谁能够违背呢?

    七

    那天,孟燕妮到县委组织部参加选调生座谈会,会前,县文联主席给大家发了一本新近出刊的古仁文艺,在这本古仁文联自己编印的刊物上,她看到了马科思的一篇文章,题目是盼雨,写的就是发生在三江镇近期抗旱救灾的事情。孟燕妮翻到文章一气读完,心里有说不出的亲切和快乐,那些事情她几乎都和马科思一起经历过,而看着整天似乎忙碌不停的马科思却还能够挤出时间,不动声色地写出这样动人的文章,她真的感觉马科思太伟大、太神奇了、太可爱了!读着马科思的文字,她的心怦然而动——

    扑灭一场山火,老天爷还是无动于衷,天空依然晴朗得万里澄碧,不见一丝云彩。旱情仍然再蔓延、扩大,我们好渴望下一场大雨啊!

    又半个月过去了“伊布都”台风在广东登陆了,暴雨袭击广东。天气预报说,对湘南的高温干旱有缓解作用。我们翘首以待。云来了,太阳被遮挡了,高射炮发射的催雨弹也接二连三地炸响了。

    ——滴沥嗒啦,雨终于落下来啦!

    ——雨落了十分钟却停住了!

    转眼间,天空又云开日出,太阳依然如火一样灼人。“伊布都”从广东一转身,便跑到广西制造暴风雨去了,我们依然面对着严酷的旱魔——我们用大炮轰炸都没有炸醒懒睡的雨神,雨神是不是变成了石头?数以万计的生灵在祈待甘霖,老天爷真的变得这样残忍?!

    从字里行间,她感受到马科思那颗关爱民生、关爱群众的拳拳爱心,表面看上去,他随随便便,大大咧咧,满嘴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荤话,可他的内心却是这样的细腻、这样的缜密,真看不出他会有这样的可爱。

    座谈会发言的时候,孟燕妮就顺着这个思绪,谈了自己这些日子在三江镇的所见所感,觉得在乡镇,应该学习和可以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那些默默无闻的乡镇干部看似平淡,看似没有高远的理想和追求,但他们的心是公正的,他们的工作是严谨的,他们的精神是伟大的。他们也是要求上进的,但是,他们的机会实在太少,他们做事一声号令倾巢而动,上山打火,下河抗旱,二话不说,敢于战斗,敢于胜利,却不张扬

    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久旱之后必将会有暴雨。

    就在孟燕妮开完座谈会的第二个星期——八月十九日,星期六“圣帕”台风从太平洋登上中国东南大陆,演变成为一场空前的热带风暴。广东、福建、江西、湖南等省因热带风暴的袭击,遭遇罕见的山洪灾害。

    ——古仁县没有逃过这一场劫难。

    ——三江镇也没有逃过这一场劫难。

    八月十九日下午,县委县政府在云霓宾馆召开抗洪抢险紧急会议。各乡镇的党委书记、乡镇长,县直各有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会聚在云霓宾馆三楼的会议室,气象部门通报了“圣帕”已经袭临古仁县境的紧急形势。县长正在传达市委、市政府的抗洪指令,并且部署全县的抗洪抢险工作。县长的部署还没有结束,马科思的手机响了,他走出会场接听,是长源村的支部书记林桥生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焦急地报告说:长源村已经持续降了三个小时的暴雨了,东河唇组已经有四户农户的房屋进水了,水深有两尺,他和村秘书、东河唇组的组长正在帮助这几户农户转移,有两户的老人不肯离开家门,请示镇政府怎么办?

    马科思说:你先尽力做工作,我们马上赶过来。

    合上电话,马科思返回会场,把情况告诉了刘文哲书记——刘文哲星期天回到家里休息,赶上抗洪会议,也就参加了——两人拿上皮包,走到县委书记身边请假,说要赶到村里去转移受灾的群众。

    马科思走出会场,立即拨通了李清平的电话,叫他到家门口等着,车子马上到,一同去长源村救灾。马科思又叫上了周国强,让他通知所有在家休息的镇机关干部,立即赶回镇政府参加抗洪救灾。

    马科思驾车载着李清平赶到镇政府大院,值班人员只留下两个女干部守电话,另外三个男同志已经骑摩托车到江口村去了,那里电话报告说,江口分路往长源村去的路口,小河上的洪水已经涌过了那座拱桥的桥面,洪水漫上了公路,公路内侧的农户开始进水了。

    马科思听了,看了看正在沉思的刘文哲,说:刘书记,你在家里坐镇指挥,调兵遣将,我和清平到江口、长源村去,遇到他们三个值班的,我一同带过去,你看怎样?

    那——就辛苦你们了。一定要按照县委、县政府的要求,把被洪水围困的群众和可能被困的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要确保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不被洪水淹死一个人,不被房屋倒塌压死一个人。你们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刘文哲道。

    会的,放心吧。那我们走了。马科思说完,和李清平登上车子,掉转车头奔江口村方向去了。

    马可思和李清平赶到江口村,分路口小河的洪峰刚刚过去,路口的拱桥桥面上已经没有洪水的急流了,但桥身还被洪波激起一米多高的浊浪,落入桥面,拱桥上下的河道上洪波翻腾,涛声激越,十分险恶地向人们示威着。公路上只留下一些洪水携带的柴草垃圾,十分狼籍地张扬着刚刚过去的洪水的嚣张气焰。从公路上漫进农户房屋的洪水还有半尺来深,镇里值班的三个干部,正和几个村民在房屋里往外泼水。

    此时,天空依然在飘洒着细密的雨水。

    马科思走到拱桥旁察看了水势和拱桥桥身,长源村的灾情紧迫,他决定先一个人开车闯过去,然后再让李清平带着三个镇干部步行过桥。他登上吉普车,打响马达,挂好挡位,调整好方向,一气向桥面冲了过去

    去年才修筑好的江源(江口至长源)公路,有六公里长,沙石路面被运送木材的载重汽车、拖拉机碾压得坑坑洼洼,马科思驾驶的吉普车,在这条公路上,象一头斗红了眼的公牛,颠颠簸簸地奔跑着。

    公路循着河道往山深处延伸。越往山谷深处奔行,天空的雨水越来越密集、越粗大。车子驶进长源村,雨水已经象瓢泼一样袭击着吉普车,雨刮器不停地推拨着挡风玻璃上的水浪,车棚被敲打得蓬蓬啪啪乱响,雨水从车门上不住地往车厢里渗流,打开车灯,前面也只看得五六米远

    车子停在东河唇组前的公路上,马科思、李清平们打着雨伞闯进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马科思们找到长源村的林桥生书记,在他的引领下,趟着接近大腿根深的洪水,走进了不肯离家的那个老农民家里。屋里的水刚过膝盖,老人躺在床上,裹紧那床黑旧的印花被子,闭着眼睛,对林桥生不理不睬,一副宁愿与老屋共存亡的神态。马科思见林桥生劝不动老人,便自己上前去,温和地说:您老大人听我们晚辈一句话,现在洪水已经进屋一尺多深了,再拖下去,水还要涨上来,如果房屋倒下来,压死了您老人家,那太不合算。老话讲的,留得青山在,不怕冒柴烧。只要您老人家活着,房屋在不在都不怕,我们镇政府会帮您想办法。实在冒屋住,还可以到镇里的敬老院去,政府拿屋给您住。

    老人活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哼了一声,说:我七十多岁的人了,活一天算一天,房屋都倒了,我还有什么活头。

    马科思见老人有反应了,对身旁的人说:屋里的洪水这么深了,我们抬他走。

    老人听罢,一掀被子,坐将起来,说道:我的衫衣呢?

    老人四十多岁的儿子很快挤到床前,从床头捞起一件外衣递给老人。老人接过衣服,披在身上就准备下床。马科思对老人的儿子说道:你背着老人家走吧。

    不要。我能够走。老人语气硬朗地应道。随即挽起裤脚,站进了水里。他儿子在旁边要搀扶他,也被他拒绝了。老人自己趟进水里,脚步还很矫健。马科思让村里的人走前头,自己走在后面断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地笑了。

    另外一个老婆婆却是巴蛮抬出来,送到安全的邻居家安置的。

    马科思询问了长源村其他各组的受灾情况,和群众转移安置的情况,对林桥生等村组干部主动地应对洪灾,把工作做在前头,表示非常感谢和由衷的称赞。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雨水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打着雨伞,伞外下大雨,伞内下小雨,他们的头发、衣服都已经湿漉漉的了。

    马科思叮嘱林桥生,要继续注意雨水和洪水的态势,根据天气预报,这场暴雨可能要持续三到四天,大家不要麻痹,要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克服困难,坚持做好工作,维护好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生命是第一位的,其他财产暂时都不要去管他,要告诉群众保住生命是最当紧的。那就辛苦你们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给我们。

    马科思一行回到镇政府,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镇区才刚刚下起小雨来,这似乎与刚才路上的情景有点相似。长源村大雨瓢泼而下,车向江口村,一路上雨水越来越小,原来,台风从东边袭来,雨水自然由东而西,长源村在镇域的东部,那条河流也是在古仁县东部发源,向西部流淌的,自然,洪水就率先光顾长源村了。

    马科思走进食堂,老郭师傅正在收拾碗筷,马科思报了五个人的饭菜。他向党政办行走,孟燕妮偎在门口翘首望着他。他走进党政办,孟燕妮先退进去。

    长源的灾情严重吗?孟燕妮关切地问道。

    还好。被洪水困住的群众都转移出来了,两个老人不肯离开自己的老窝,也被我们巴蛮弄出来了,安置好了。你把今天江口、长源两个村的受灾情况先整理一下,今天晚上就报给县两办。晚上开全体干部会通知了吗?那好,你抓紧整理灾情吧。马科思说。

    你还没有吃晚饭吧?食堂里好象没有饭了。我那里有香脆饼干、有苹果,我给你拿去。孟燕妮热切地望着马科思说。

    你有很多吗?我们可是五个人没吃饭呀。马科思道。

    那——我再去买,这些你先吃吧。孟燕妮说。

    算了,燕妮,什么时候我想吃了再吃吧。我已经到食堂报了餐,叫老郭炒两三个菜,我请客。马科思笑着说。

    你又请客呀!那你的工资不都请别人吃了?孟燕妮说。

    没有哇,我只是象这样的情况偶然请一两次。大家伙跟着我东跑西颠的,一二十块钱的便饭,我总不能签单报销吧?大家都要下乡,都是吃自己的伙食,我当镇长的不能太特殊化。我请请大家伙也是应该的。马科思解释道。

    你呀——啊,我不说了,你走吧,一身湿漉漉的,快去烧水洗澡,不要感冒了。孟燕妮催促道。

    这个小妹子!管得还挺宽的。马科思自言自语着,离开了党政办。

    晚上的会议是马科思和刘文哲在从县城奔回三江镇的路上商量好的,这一次的抗洪救灾,分三个小组、一个应急小分队,分别由六个班子成员担任正副组长和队长。刘文哲任总指挥;马科思负责应急小分队;人大主席负责小二型水库与周边地区安全抢险组;党委组织委员和分管文教的副镇长负责沿河的长源、江口、三口、龙头四个村;党委纪检书记和分管农水的副镇长负责东江、西江、中江三个村和镇区。

    会议之后,各小组便开始行动,通知各村组织村组干部做好防洪抗灾准备,第二天进村入户,在洪峰到来之前动员有可能被困的群众迅速转移。

    这天晚上,镇区的雨水渐渐加密,散会之际,已经变成暴雨了,与下午长源村的情形一样。

    河里的洪水在不断地上涨

    镇政府打往沿河各村的电话,一直延伸到天亮。

    一大早,三个小组的镇干部就分头进村去了。

    三口村告急:河堤跨塌,七十余亩稻田被淹

    马科思带着应急分队赶到三口村,面对狂野的洪水却无计可施。

    东江村告急:一百多米的老堤崩塌,堤面上居住的六户农户的房屋岌岌可危

    马科思赶到东江村,立即配合村组干部和那六户农户的亲友,帮助他们抢搬家俱财物,协助他们寻找亲友临时搭居

    中江村告急:防洪堤倒塌,两个村民小组的房屋全部被淹

    马科思又急切地奔向中江村

    下午,雨水渐渐稀疏了。第一轮洪峰过去了,因为雨水持续的时间比较长,缓慢下降的洪水仍然象疯狂的野马一样,在河道上、田野间、村庄间肆虐、狂荡。

    傍晚时分,雨水又渐渐稠密起来,第二轮的强降雨又开始了!

    正当马科思担心许多农户会凭以往的经验,认为洪峰一过,洪水渐退,天气马上就会雨停转晴,从而放松警惕,麻痹大意,返回有危险的房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又鸣响了。是长源村林桥生打来的电话,他说,长源又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暴雨了,那两个老人中午看见雨下小了,停了一阵,就巴蛮回到家里去了。现在,河里的洪水又在上涨,村里劝他们,怎么也不肯出来,说前面这么大的洪水房屋都没倒,后面这场水还怕么?镇里抢险组的人,他们下午到三口村去了。请求政府派人过来转移他们,要不然我担心会出事。

    马科思答应马上有人过去。旋即,他召集应急分队的人马,让小曾驾车,出发了——大伙不让马镇长驾车,说他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担心他开车时发困。

    车子行驶到江口村与长源村交界的地方,公路路基有三十米长被洪水冲垮了将近一半。停下车,马科思仔细查看了垮塌的路基,还剩三米来宽,路基还实在,车子勉强可以过去。他让车上的人都下来,小曾不肯下车,他说让他开过去。马科思不同意,命令他下车,他严厉地对小曾说:你不下来我回去就下你的岗!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下车!等我把车开过去了,你和他们一起过来。

    小曾只好不情愿地下了车。马科思发动了车子,靠着路基的里侧,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公路上方不时有零星的小石头滚落下来,小曾他们都为马科思悬着心,捏着一把冷汗。眼看着车子就要驶过这段残缺的路基了,突然,公路上方的山体轰然一阵喧响,山摇地动,半面山坡倾泻而下,正好压在吉普车上。吉普车被山体下滑的巨大推力推出了路基,一连几个翻滚,砰然落入峡谷里滔滔翻腾的洪流之中

    小曾呆愣住了,旋即嚎叫着“马镇长——”发疯般地朝山体滑坡奔去。小分队的人员一时惊惶失措,象被雷电击打住了似的,待他们被小曾的喊叫声惊醒过来,小曾又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击打中,昏倒在滑坡旁边

    八

    马科思遇难的消息很快报告到了镇政府大院。

    刘文哲听到报告,半天没有回转神来,他不住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好呀,这怎么好呀,他是我的镇长,他是我的镇长

    孟燕妮听到噩耗,当即晕到在党政办的办公桌下,两天两夜没有醒过来,三天三夜不能吃东西。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开始感到奇怪,待记忆返回,她便毫无顾忌地痛哭起来——简直比马科思妻子还悲痛——她才昏迷一天一夜,两天两夜粒米未进,第三天仍抱着儿子哭了一整天。

    马科思的尸体是在第二轮洪峰过后,也就是二十二号清早找到的。镇政府的干部和附近几个村的干部在刘文哲的率领下,在河道两岸寻守了两天两夜,县里也派出了由县委副书记带队的搜寻小分队——县武警中队一个班。

    洪水消退一些,人们在事故发生地点下游两百余米远的河道上,发现了那台吉普车。天亮了,洪水退下去很多,车身露出了一大半,车子翻倒卡在两个比吉普车车身还大的大石头之间,车形已经不成样子,车门凹进驾驶楼,马科思的身体被卡在车门和车头之间,他的双手还紧紧地抓着方向盘

    而三江镇河下游沿河各乡镇的抗洪救灾形势依然十分严峻

    八月二十六日,三江镇举行了一个最隆重、最浩大的追悼会和送葬仪式——县五大家在家的领导、各科局委办的负责人、各乡镇的书记乡镇长、三江镇的老百姓、三江镇学校的全体师生上万的人来到中学运动场哀悼马科思。追悼会的灵堂前的对联是刘文哲书写的,文稿送到治丧委员会主任县委组织部部长的手里,他觉得对联不工整,怕别人看了笑话,说诺大一个古仁县,会写对联的人都没有。刘文哲坚持着,最后是县委书记拍的板:就用这个吧,杜甫评价诸葛亮,马科思也当受得起,他无愧于当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这两句诗也切合当时抗洪救灾的情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马科思安葬在三江镇镇区的南山坡上,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三江镇镇区。

    当天夜晚,月亮渐渐升高,马科思的墓碑前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她是孟燕妮。白天的吊唁场面她不好出场,她也没有名分可以象家属那样跪在马科思的棺材前哭泣,她爱马科思,她的一些举动已经很有些出格了,刘文哲书记还委婉地批评过她,她只好强忍住悲痛,默默地咬紧牙关去做那些她“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月高人静,马科思一个人躺在南山坡上,孤零零的,她便上山来给他做伴,她是燕妮,燕妮是马克思的夫人、伴侣,她也是马科思的“夫人”是他的伴侣,她爱他,爱是不讲究条件的。爱只求心相通,爱只求长相守,爱只求全奉献。她倚靠着墓碑坐着,心里不停地责备马科思,你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你为什么在我来之前就要结了婚?你为什么要时时处处关心我、爱护我?我关心你、体贴你、回报你,你却为什么总是故意找借口躲避我?那么多的机会,我们单独相处,我期待你吻吻我,你为什么总是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知道,你有妻子,你爱她,我也不是有意要夺她的所爱,我只求你接受我,回报我一些爱,哪怕一丁点——一个轻轻的吻就可以了,可是,你没有,你没有给我,平日里你那么大方、那么慷慨,对我你却吝啬得连一个吻都舍不得,你好狠心啊!

    ——现在,这山坡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也不必再担心你的妻子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和你争吵了,我没有什么可以供奉你——亲爱的,我拿什么供奉你呢?我只有我自己纯洁的心和纯洁的身体,你就再也不要拒绝了,你过来吧,我就躺在你的面前,我把睡衣解开了,你来吧,如果月亮是你的明眼,你就好好地、细细地看看我吧;如果晚风是你的手指,是你的唇吻,你就尽情地抚摩我、亲吻我吧——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你——你来吧,这阵清风是你吗?你就纵情地抚摩、亲吻我还没有被任何男人抚摩过的肌肤吧

    孟燕妮躺倒在马科思的墓碑前,月光朗照着她洁白、柔腻的身体,清风不时地撩动她的发丝和敞开的睡衣,她就象一块美丽圣洁的璞玉,在南山坡上,在一堆崭新的黄土跟前,被月光镀出一团清新、柔美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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