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

着空灵的音乐。会有很多唏嘘，很多感慨。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别人我的狼狈。义洛也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问我为什么凌晨出现在候车大厅一脸狼狈的样子。他只是默默地陪着我，陪着我听音乐，陪着我早起买菜，带我去各式各样的餐馆吃饭。带着我游遍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不是没有感激的。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说怎样的甜言蜜语来表达我感激涕零的心情。更加勤快地打扫房间，更加勤快地给他们做饭。我喜欢这种感觉，一种叫做温馨的味道。一个名字叫做家的名词，在我的身体里面蔓延。

    ［哥哥，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对吗？可是你这样子走了，让细细怎么幸福？］

    细细是我自初中到高中的同学。初认识她的时候，我们还不是特别熟悉，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互不干涉，没有任何交集。她是转校生。第一天来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中央，亭亭玉立，一头细碎短发俏皮飞舞。班主任向全班同学介绍她，一个才女，学习出类拔萃。我只是个学习中游，行为散漫的，终日和一群小混混混在一起的野孩子。每次奥斯出去打架都会带着我。给我买上瓜子和棒棒糖。他说，妹子，站在一边玩，哥哥一会就回来。然后我就蹲在角落里看着哥哥挥舞着铁棍像个英勇的战士。奥斯哥哥过早地看了太多的鲜血，对生命，便不再都太多的期待。哥哥注定是要生活在刀尖上的男子，他的一生，过早地看不到未来。

    奥斯是我的哥哥。大我两岁。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从此之后流落江湖。奥斯是我爸爸在外面的儿子。在我5岁的时候，爸爸领着奥斯推门进来。爸爸指着穿着破旧衣服的他说，迷巫，从今以后，他要在我们家生活，来，迷巫，叫哥哥。

    我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哥哥充满了好感，每天都跟着他，让他带着我去爬山，游泳，抓蚱蜢，粘知了。玩得灰头土脸地回家。妈妈会打哥哥，说他教坏了我。那荆棘落在哥哥瘦弱的脊背上，疼在我心里。尽管会挨打，我还是会偷偷地和哥哥出去玩。和哥哥一起放学，奥斯哥哥会带我去河边看夕阳。那个时候的哥哥，是那么的忧郁，没有了打架时的狂猛。我看着哥哥孤独的背影，会难过得流泪，然后上前从后面将哥哥抱住。哥哥，你要幸福。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奥斯遭遇到了细细。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在哥哥后面吃着棒棒糖的小妹妹了。哥哥也不是那个终日打架的小混混了，他在修车厂找了份工作。我也有了自己的美丽。可是还是会穿着宽大的t恤在校园里面游荡。已经和细细熟悉起来，我和她在同一个班级，而且是同位。因为是来自一个中学的同胞，所以我们的关系格外亲密。

    我还能记得那天的夕阳，血一般地红。哥哥依在他的摩托车上面等待我放学。和细细推着车子走出校门口，抬头看到了榕树下面高高瘦瘦的奥斯。我向他招手。奥斯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奥斯伸出手来揉搓我男孩子般的短发。今天修车厂没有事情干就过来接你了。他说着，把目光转向了细细身上。美丽的细细，和我留着相同的短发。我们约好要为了自己最爱的男人，留起长发。

    奥斯喜欢细细。我虽然笨，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奥斯看细细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奥斯哥哥看我的眼神，是溺爱的眼神，而他看细细的眼神里面，充满了迷恋和宠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迷恋。

    细细的话题里面，开始有了奥斯的名字。奥斯在修车厂的点滴，奥斯曾经的辉煌历史，奥斯的英俊，奥斯的温柔体贴，奥斯会送给她玫瑰花，奥斯会带她去看海，奥斯会陪她逛街。细细的眼睛，开始不停地发光，是爱情的光芒，照得我嫉妒。你们两个独自浪漫，不用管我了吗？奥斯会抚摸我脸庞，我的妹子，哥哥怎么会不管你？你可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子呢。哥哥这辈子啊，就只有你对我好。

    可是我还是看到了哥哥身下流淌的湖泊。那些殷红的液体从奥斯的腹部流淌出来。我的手上，满是他的鲜血。我的眼泪，不停地坠，坠到了地面上，和那些液体混在一起，倒流入我的心田。我最最疼爱的奥斯，摸摸了我的头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是年少轻狂时留下的债，在哥哥第20次接我们下班的时候，被染着黄色头发的小混混用尖锐的刀子捅破了肚子。细细站在奥斯的身边，惊呆了。没有任何的眼泪，没有任何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语言。就这么站在那里，一直等到天和地都消失了。空留下，这一地的悲哀。

    ［我要怎样，才能够让你敞开心扉地接受我。我要怎样，才能够让你明白我爱你］

    奥斯一直都留在我心底。我相信在细细的心里，奥斯，是她永远无法割舍的伤痛。细细对奥斯的爱，不亚于奥斯对细细的爱。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细细转到别的城市上学。而我，留在这个空荡荡的城市，蓄起长发，将我的悲伤掩盖。

    说了再见，是否就能够不再想念。在这样温馨的环境下，我将我的悲伤一点一点地讲给义洛听。义洛，我真得很想念奥斯。四年过去了，我想念奥斯抚摸我头发的温暖。你看，我的头发已经蓄得这么长，奥斯却再也看不到了。

    义洛将我抱在怀里，用手抚摸我的长发。没有说话。这个温情的男人，用他的行动来传达他的心情。可是义洛，我已经没有任何爱人的能力。你看你看我的心，已经碎成那么多块，怎么能够拼凑和重来？如果奥斯是火，能够将整片原野烧成灰烬，震央是水，用他细水长流的柔情将我打动，那么义洛就是土，用自己体内的水分来滋养着生命。很温情的男人，不爱说话，只会用行动来表达他想要说的话。他滋养着万物，却从来都不会邀功。是天使吧，用慈悲的心，来对待这个世界。

    细细和海章很晚才会回来。义洛就这样一直抱着我。我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忘记了要挣脱。他终于开口说话。他说，白迷巫，你是个迷了路的孩子。第一次见到你，我开了很久的车，因为睡眠不足所以头脑有点混沌。可是到了车站，我随着细细的眼光看过去，我看到细细疼惜的眼神，看到了让我心抽搐的你。你窝在角落里，耳朵里塞着耳机。你听不到这个世界。只披着一件男式的棉布衬衣，眼神迷离，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你就像站在十字路口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子，倔强地不哭。可是我看到了你心底的难过和你心底的绝望。一个女子，能够疼到这个地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最爱的那个人，离你而去了。

    隐忍这么久的眼泪，终于能够在一个人的怀里释放出来。我像个受伤的动物，发出闷闷的呜咽声音。义洛，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你看，你都把我说哭了。义洛开始手足无措，不停地用手给我擦眼泪。他的手很细腻，我握着他的手，拼命地流泪。

    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够将一个人遗忘。我爱是错，不爱是错，歇斯底里是错，静默沉哀是错，他不爱我了，即便我死了，都是我错了。你说我该怎么做，我该怎样的悲弓屈身才能够倔强地不哭。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拥有了就不知道要珍惜。我还记得他曾经说过，你就是我的天使，我千万般努力，只为了能够让你在我的怀抱里面安定下来，不用去理会尘世的纷扰。可是结果呢。曾经的快乐就这样一笔勾销了。他甚至连通电话都不打过来问问我是不是难过是不是死了。义洛，你告诉我。我握着他的衣摆，握到手心出汗，握到昏倒在地。

    昏倒之前，听到义洛的声音。他喃喃地说，我要怎样，才能够让你敞开心扉的接受我。我要怎样，才能够将你心中的阴影除去。我要怎样才能够让你快乐。我要怎样，才能够让你知道我爱你。

    [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你给我的伤害，我记在心里。可是我要面对我新的生活。请你离开。]

    做了个梦。梦到灰突突的墙壁。我在迷宫里面旋转。转来转去，找不到出路，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从梦中惊醒，看到义洛担心的眼睛。迷巫，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牵着你的手找到幸福。我伸出手给义洛一个拥抱。义洛的怀抱是温暖的，温暖我冰冷的身躯。我冰一般的身体贴在他火一样的身体上面，熊熊火焰将我融化。义洛开始亲吻我的嘴唇。喜欢义洛的吻，轻柔的，叫人欲罢不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义洛的怀抱，我如花的身体缓慢地绽放。义洛靠在我的胸前，流下眼泪。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他说，迷巫，你知道么？我很爱我的妈妈。可是我恨我的爸爸。爸爸给了我生命，却没有给我一个普通孩子应该拥有的幸福家庭。因为工作的原因，爸爸和我们长期分开。可是妈妈教育我，要用感恩的心，来看待这个世界。不管这个世界怎样的刺激你给你不同的难过悲伤，我们都要很坚强。所以，迷巫，我会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迷巫，和我在一起生活吧。

    然后我听到了王菲的天使。是我给震央设定的手机铃声。手是颤抖的。我的眼泪，在眼眶旋转，不肯掉下来。震央的声音在我耳边盘旋。他说，迷巫，你还是我的天使。我对不起你。妖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妖瑟爱我，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那天因为公司临时有事情，我不得不赶过去。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留在地上的项链。迷巫，回来吧。我只要你。

    我曾经的震央，在我从武汉离开后的三个月后才给我打电话解释这件事情。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再爱你，也不会将我的自尊心放在地下狠狠地踩。你瞒着我和别的女人交往。你要我怎么样才能够忘记这件事情重新开始和你在一起相亲相爱？所以对不起，柳震央，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他就在我身边。你们要不要说句话？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义洛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从他的手心源源不断地把他的温暖传送给我。这个喜欢穿白衬衣黑西裤的男子，会是我的依靠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样孤寂的夜里，是义洛陪着我默默的数着我的寂寞，而不是隔着话筒相隔千万里的男人。所以我平静地对震央说，你好好珍惜妖瑟吧，她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对我的。她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爱上你，不应该在你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满面笑容地将你的手握在我的手心。不要说对不起。在爱情面前，没有人再是天使。现实的棱角，已经将所有的意志磨平。你再也不是我爱的那个震央了。在我从武汉离开后的三个月后，你才会打电话给我向我解释这件事情。我不怪你。你挂电话吧。

    挂掉电话，看到了义洛担心的眼神。我抚摸义洛的脸。刚毅的脸庞，像动漫里的人物。我一点一点地-* 抚摸他的脸，要将这个爱我的男人记在心里。义洛，你爱我吗？

    ［迷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我在爱情的迷宫里面，终于找寻到了你。］

    第二天，在他们上班的时候，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离开这个给过我温暖给我的快乐给我的幸福的地方。在北京的火车站，我给细细打电话。细细小声地说话，因为她正在大课堂里面上课。教授在上面喋喋不休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过来。

    我的声音沙哑，我说，细细，我走了。你们就别找我了。我要去看哥哥。我想念我的奥斯哥哥。在这么多年，在经历过这样的伤痛之后，我想，只有奥斯哥哥，才能够给我温暖。别告诉义洛我去哪里了。细细，你已经摆脱奥斯哥哥的阴影了，你现在和海章虽然还有很多困难，可是你们平淡的小幸福让我感动。好好珍惜吧。我走了。

    细细开始大声地呼喊，白迷巫，不准走。我不准你走。我刚找到你，我不准你走。

    我的眼泪流下来。整个世界都塌了。

    从成都下车，直接去了奥斯的陵园。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他的墓碑。因为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们的爸爸在奥斯死之后，因为气愤引起心脏病突发，撒手而去了。妈妈也因为爸爸的突然死亡带来的打击而一病不起。原本平淡的家庭，因为奥斯的突然死亡而分裂瓦解。

    奥斯，我来看你了。你在下面还好吗？这么久没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奥斯哥哥，我不开心。我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华丽的迷宫里面，找不到入口，也看不到出路。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让我的心脏这么疼。奥斯，我好想下去陪陪你，你在那边孤单吗？会不会想念细细？细细现在好幸福。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吧。细细现在的男朋友叫海章。他很疼细细，把她放在手心地疼。奥斯，我想，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是吧。放手，也是一种幸福。

    我想，我爱上了义洛。义洛是个很阳光的男人，他很疼我的。我知道他爱我。奥斯哥哥如果见了他，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可是我不敢面对他的感情。我不能够带给他任何的东西，除了伤害。我希望他能够幸福，所以我离开了他。可是我真的好想他。我站在这里，站在你的墓碑前面，泪流满面。奥斯哥哥，我爱你。

    迷巫，我爱你。

    转身，看到那双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是义洛。他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束菊花。他从我的身边穿过，走到奥斯的头像前。把菊花放在奥斯的碑前。他抚摸哥哥的照片，开口说话。他说，奥斯，你好。我是程义洛，迷巫口中的阳光男人。可是我一点都不阳光，我的内心很疼，我看到迷巫的眼泪我就会很难过。我想给迷巫健康幸福的生活。奥斯，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迷巫，让她幸福。请你放心地把迷巫交给我吧。

    我看着义洛的背影，那么隐忍的难过。义洛，我想你。

    义洛转过头来伸出手拥抱我。迷巫，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细细告诉我你走了，我发现我的天都灰了。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你怎么能够放弃这么温暖的怀抱。迷巫，迷巫。我爱你。我再也不要找不到你了。

    可爱的细细，在接到我电话的第一时间，通知了义洛我离开的消息。义洛一路开车过来，从北京到成都，好远的路程，竟然还能够比我还早一步到达。跟在我的身后，听到我对奥斯说的所有的话，听到了我说我爱上了义洛。

    我张开双臂迎接义洛的拥抱。奥斯在天上看着我。我想，奥斯一定在微笑。因为他最疼爱的两个人，都找到了自己最重的归宿。其实，幸福，就是简简单单的满足。平淡是福。爱情这座迷宫，我不在需要去寻找入口和出路。义洛在迷宫的深处为我搭建了一座城堡，爱情放在里面，真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