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

    我叫桃花。这个名字很普通，村子里的许多女孩子名字里都带个花呀朵呀的字。我所住的这个村子里叫桃花庄，桃花盛开的时节，整个的村子笼罩在一片粉红的雾中。

    这是长安城外的一个小村庄。父亲里村里一个种花的好手。种的牡丹花可以买个好价钱。他经常到长安去卖花。听父亲讲，长安城里可热闹了：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房子，有气派的大人物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上走，还有琳琅满目的货铺，可以买到从村子里货郎那买不来的好胭脂和水粉。

    所以，我很向往到长安去走一遭。央求了父亲很多次，只是去看看。但是我的父亲说，虽然我们不是大户人家，但是我们家的姑娘也应该守礼节。你身为一个姑娘家，就应该安分守己的在家。到外面去跑，像个什么样子。乖，你在家，我回来给你买好的胭脂和水粉。

    我的父亲很爱我，自从我的母亲病逝以后。我知道父亲的话自有他的道理，所以我很听我父亲的话。因此每天，我除了和父亲谈谈他的见闻，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屋子里做事和绣花。

    父亲到长安卖花去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绣花。我虽然是一个农夫的女儿，但和城里的“小家碧玉”可以相媲美。

    我身上总是穿着从长安买来料子和新款式的衣服。我的生活是那么的让人羡慕，我的手细滑的如绸缎。

    可是每天我在窗前绣花，我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我对父亲说了这些。父亲伸着粗糙的手说，吃饱穿暖就是福气，你还要什么？你该不是不想要爹了吧？

    我慌忙捂住了父亲的嘴。扯着他的胡子。我知道他又在说阿牛哥。阿牛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除父亲以外的唯一一个男子。

    而他，阿牛，也就是我未来的夫君。

    我依稀记得他的样子，还是在我们孩童的时候。他的母亲提着一块猪肉和一个包了红纸的点心。他吸溜着鼻子，跟在他母亲的后面，乌黑的眼睛溜溜转。我躲在床帷的帘子后面偷看，他就跑过来，拉开帘子，拽住我说，咱们到院子里去吧！我说我爹说了，不让我和男孩子在一起玩。他就踩脏了我的红鞋子。我跑到院子里告诉爹，他欺负我。

    那时的园子里盛开着满树的桃花。小蜜蜂在花间也变成了金灿灿，毛茸茸的小东西。我突然感到院子里的桃花是从来没有的美丽。我的小眼睛里满是喜悦，忙问父亲，我叫桃花，是不是也像桃花一样漂亮！

    爹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是去年才知道，那个鼻涕长流的小孩，竟然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当然，我并不讨厌他，虽然他踩脏了我的鞋子。我觉得他是一个机灵的小孩，长大以后也应该不会太难看，将来我们在一起生活应该还是幸福的。

    于是，每天当我坐在窗前绣花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阿牛哥。我想到我们将来在一起，养几个孩子，他给我写诗，给我弹琴。我认识几个字，很喜欢诗经里的“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我希望我嫁给阿牛，那样就可以在阿牛的陪同下，到长安街上走一圈了。

    到长安最繁华的街上去走走，就成了我最大的梦想。

    阿牛家就住在长安城里！

    一个16岁少女的心里全是阿牛。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我像其他的女孩子，在待字闺中最后的日子里，拼命地希望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想象的一样。

    我想我的夫君应该长一对漂亮的剑眉，有一副修长的身材，喜欢手里拿一把折扇。平时走路是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穿一件灰白的袍子，扎好看的发带，骑着白马翩然而来。就像戏文里唱到的周公谨，既英俊潇洒，又多才多艺，还能弹一手好曲子给我听。

    但我不知道，阿牛是什么样子的。我很想向父亲打听阿牛的情况，但是我害怕父亲说我不矜持。于是我就带着秘密，在黑夜里，祈祷能够在睡梦里梦到阿牛。

    我的花绣得越来越疏懒，以前绣的“微风燕子斜”柳枝都还饱满鹅黄，等到绣燕子的时候，我就偷懒随便地把翅膀扎了几针。那燕子就像断翅一般，只剩下一个好看的身子。还好，我绣的东西只是自己做样子，不用拿出来使用，所以就没有人知道我的绣品已经荒疏了。

    这天，院子里的桃花又开了。父亲说，桃花谢了，你便要嫁到长安城里的阿牛家去了。爹也准备搬到城里给人家种花。

    我的心砰砰跳，我终于可以到那个向往很久的，有许多大房子，有许多骑大马的人，有许多胭脂水粉的城市里生活了。我有点希望院子里的桃花快点凋谢。

    临走的时候，爹让我关好门，在家不要随便到院子里走。

    我答应了他。爹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我关上门，站在窗前看了一会花，真的很美。我心神荡漾。突然想到父亲说我像桃花一样美丽。我忍不住打开镜匣里的铜镜。仔细地端详起来。

    我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呀。长长的娥眉，含情的双目，悬胆般的秀鼻，樱桃般鲜嫩水亮的嘴唇。我连自己都被镜子里这个人迷住了。我忍不住又扭动了自己的腰肢，把父亲从集市上买来的一匹桃红色的缎子披在身上。我在镜子前忘情的欣赏自己的倩影。

    简直就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嘛！

    我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比院子里的桃花还美！

    尤其是当我披上那匹桃色的缎子时，我的脸色像桃花一样嫣红。那粉的和白的都恰到好处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简直被吓破了胆，慌忙把缎子丢在箱子里，放下镜子，跑到了院子里。开门的时候，我全把父亲的嘱咐的给忘了。脸上还带着刚才由于忘情所余留下的绯红。

    “姑娘，我出来游玩，口渴了，能否向你讨要一碗水喝！”很好听的声音，悦耳富有磁性和青春的活力。

    我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揉搓着手上的绢子，轻声的说：“好，你等等！”

    转身的一刹那，大胆地瞟了他一眼。我简直无法呼吸了。他着一件灰白的袍子，手上拿一把山水折扇。简直就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我跑到屋子里，拿起灶台上的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就递到他面前。

    他双手接过葫芦瓢，举到头顶，弯腰鞠躬，连说：谢谢，谢谢！

    我的脸一定是红到耳朵跟上了。我羞臊的简直无处可逃。我怎么会忘了找一只细瓷的碗给他盛水呢？

    他细细地呷了几口。然后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桃花说：“真美呀，真美！”

    我知道他在夸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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