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傻。
他身边“熟识”的女人个个深谙品酒,哪像她这样,不懂酒的醇美,仅是一口便终结品酒的乐趣,真是蠢得可以。
“我准许你喝了吗?我是让你帮我拿着而已。”见她逐渐顺过气来,他嘲弄着道,持续跨步前进。
“抱歉,我只是很想试试看。”菲菲抚着喉头,一脸极度怀疑地拿高酒瓶,喃喃地道:“原来这种味道可以麻痹伤口。”
夏尔蓦然撇首,眯起了充满寒意的蓝色瞳眸。“你说什么?”
菲菲瑟缩了下,旋即猛然摇着头。“没有、没有。”唔,幸好他没听清楚。
“够了,把酒给我。”夏尔神色骤变,将剩余的面包扔还给她,伸手往她手中的酒瓶探去。
菲菲反应过慢,瞥见他眉宇间亟欲匿藏的怒意,双肩微颤,霍然松开了手。
哗啦一声,深绿色的瓶身错失在一来一往之间,骤然滑落,碎了满地,须臾间,红酒醇厚的芳香弥漫在萧瑟的静夜街道上。
夏尔垂瞪着那片暗红的液体逐渐扩散,漫过他的靴尖,一如那扇抵死封锁的记忆之门被狠狠撬开,隔离在门外虎视眈眈的梦魇凶猛的袭来,那些咆哮、那些咳嗽、那些恐惧以及那间狭暗充满酒气和恶臭的厨房
“糟了!”菲菲惊呼一声,即刻蹲下身去,不曾察觉身后的颀躯霎时僵立,径自慌乱无措地拾捡玻璃碎片。
幻觉与真实交错重叠,夏尔的意识被卷入了记忆漩涡中,稍早之前断讯的影像重新接续。
他看见男孩拚了命的抱紧妇人,捧住她不断渗出鲜血的头颅,脸部肌肉不断发颤抽搐,闭紧双眼偎近包裹住熬人的红色披巾,急促的深呼吸,渴望用嗅觉留住属于慈爱的母亲最后的芳香
不!他渴望这份温暖,渴望得近乎发狂,别残忍的夺走他仅剩的一丝温暖!
“夏尔,帮我一下好吗?万一有小猫咪或是小狈狗没注意到这里有碎片,直接踩过”懊恼自责的软腻嗓音倏然中止,玻璃碎片自雪白的掌心里滑落。
菲菲屏息看着自后方交拥而来的双臂将她牢牢圈抱,感觉一股介于阳刚与阴柔之间的暖香自背部窜起,她的耳畔已然温热一片。
环住娇躯的臂弯不断扣紧,她看见他掐弯的指节直泛白,手背青筋浮冒,听见他浊热的呼吸里夹杂着模糊的呓语,情绪几近失控。
“夏尔?”
“不要离开我,一步也不要!”他红着双眼低吼,差点震破了她的耳膜。
菲菲一脸迷糊惊悸,害怕再度刺激他的情绪,抿紧双唇,放轻鼻息,不敢试图挣脱,就这样让他深深拥着,始终不敢再开口。
清寂的小巷里,朦胧的倒映出一双重叠的亲密身影,暧昧的醇郁酒香沾上了他们的衣衫,若有似无的撩动着形同禁忌般的异样情绪。
良久,感觉到圈拥的臂力稍稍松懈,菲菲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吧?”
沉默片刻,后方传来夏尔阴沉的咒骂。“好,该死的好!”听见他恢复常态,菲菲立即扭头侧眼观望,一看之下,晶灿的眼瞪得像大核桃,差点滚出眼眶。
夏尔仰着脸庞,数滴清澈的热液滑过眼角,如稍纵即逝的几颗流星,没入飘飞的金发中,不见踪影。
“夏尔?”菲菲绞着胸口轻声问,恍惚忆起那晚他躺在墓园里的景象,当时的他也是一语不发的瞪着天空,象是正压抑着什么。
这滋味好难受,他抑郁的深切哀伤绞紧了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单纯的心灵总是接触明亮而光灿的欢乐,从未接触过像他这样贴近黑暗的阴郁。
她好希望自己能帮助他舒缓积存过深的痛苦,好希望能轻轻抹去蛰埋在他眸底的阴霾,好希望能帮他止住深浓的悲伤,阻挡那些绘声绘影的伤害。
可是,他的脸庞总是带着无所谓的笑,细致美丽的微笑底下是空洞的虚无,她感受不到他灵魂的温度,感受不到他真诚的回应。
频仍悸动的心,酝酿起一股模糊的热烈澎拜,渴望能得到他一次真心回应的期待这样的她,是否也沦为盲目的崇拜者?
“从现在起,我不准你这样喊我。”夏尔依然仰脸瞪着夜空,吞忍着苦味似的嘶声道。
“为什么?”仓皇收妥散乱的思绪,菲菲纳闷地问。
“因为我讨厌听见你这样喊我。”他缓缓闭起泛酸的双眼,说得咬牙切齿。
“可是,你刚才已经允许过我了,况且,我并不觉得你讨厌我这样喊你。”
“愚蠢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蠢在哪里,我喜欢与否,你根本无从猜测,无从判断,你甚至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少装出一脸渴望关心、接近我的伪善表情,告诉你,我不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