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

    要不是亲眼看见的，我根本就不相信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缺德事儿。

    那天早晨，我上班经过市中心文化广场大门口时，看见一个女孩在大门口左边的地上跪着，身上穿着一件退了颜色的蓝色破棉猴儿，头上围着一个说红不红说白不白的方头巾，两手抱着头，露着的几根长头发耷拉着，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脑门紧挨着地，谁也看不清她是啥模样。前面还放着一块二尺见方写满黑字的白布，旁边放一个破铝盆，铝盆里面有人们给的几枚硬币和纸币，我看了看，有一角的。、两角的。，也有五角、一块的，一块钱的硬币和纸币很少。

    突然，女孩抬起头说：大爷大奶奶们，行行好吧，我叫杨桂花，今年十一岁，小时候，得的小儿麻痹，终生残疾，不能走路。八岁时死了爸爸，十岁时妈妈扔下我不管，远走高飞。我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实在活不下去了。大爷爷大奶奶们，救救命，可怜可怜我，给口吃的吧。说着女孩哭了起来。大多数人听了，都熟视无睹，连看也不看一眼，没事人似的，扭头就走了。我却走不了，是她那极其悲惨的处境和凄凉的哭声，让我产生了同情与怜悯。我也是个贫穷的孩子出身，小时候缺吃少穿，也提着过打狗的棍子，挎着笼筐子，穿着露肉的破衣裳，沿街乞讨，受尽了人们的欺凌和侮辱，至今想起来还淚流不止。所以我不可能跟他们一样就那样的走开，于是我掏出五块钱放在破铝盆里。我觉得这微不足道的五块钱是我的良心所在，这样我才心安理得地走了。之后，每次经过都要投下一点儿，至少也要投下五角。不过那第一次的五块钱是我施舍最多的一次。

    不记得我从文化广场门口经过了多少次，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每天能讨到多少钱。反正我从那儿一过，就会看见那女孩穿着那件破棉猴跪在冰冷的地上。

    晚上，应朋友之约，到宏大剧场看一场京剧名家演唱会，散戏回来已经十一点了，我顶着小雪匆匆忙忙往家赶。临近“红缨发廊”二十几米远的地方，恍惚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借着路灯忽然发现“红缨发郎”的大门左边有一个黑影，吓得我毛骨悚然，后脊梁骨发凉，冒了一身冷汗。坏了，有劫道的，是歹徒。我马上做好了自卫的准备，不能打草惊蛇。于是，我放慢脚步，缓缓地向前移动，等移到离黑影还有几米时，我靠在一棵电线杆上站住，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10，0号还没拨打出来，突然那黑影直起来“大爷爷大奶奶，行行好吧”的声音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吓了我一跳，可我的心却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从那熟悉的声音我已辨清了那黑乎乎的影子不是歹徒。我放心地紧走了几步，果然是那穿着退了颜色的蓝色破棉猴的残疾女孩。她还像往常一样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我用手扑打几下自己身上的雪花，长叹了一口气，顺手掏出一块钱的硬币，放在那破铝盆里。盆里已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我走了不远，又返了回来，那是我的良心不安所致。我想，这么弱小的女孩一天到晚跪在地上受的了吗，这么晚了，又下着小雪，哎，我想，就算他是个要饭的乞丐，也不能这样儿要哇。再说，要是遇到坏人一种责任感迅速涌上心头，我弯下腰说：孩子，该回家了。女孩抬起头说，大爷，我不敢回去，我还没挣够数呢？他不让我回去的。我想，这可不行，时间长了会冻坏的，应该马上让她回到自己的住所。我便两手插进她的掖下，使劲往上一抽，女孩站了起来，说谢谢大爷！她向前走了两步，像是寻找着什么？我突然发现，女孩不是终生残疾不能走路。我长叹一口气，正想把他送回住所。忽然，从一旁的黑暗处匆匆跑过一个青年小伙子，愣头愣脑地冲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老大不小的，多管闲事。

    我走出几步下意识的一回头，借着昏黄的路灯看见那女孩把铝盆里的钱如数交给了那小伙子，小伙子数了数钱，说，今儿个照我说的你还差一块五，明天早起点还要补上！小女孩眼盯着小伙子没言语，然后，跟一个看样子像小火伴的女孩走了。一转脸，那青年小伙子高高兴兴把钱装进口袋三步两步的跟“红缨发廊”门前站着的那个淫笑的女人跑了进去。

    我心里一酸，骂了声“缺德”后边拨通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