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那些在他心头盘旋依旧的恶欲在她的面前尽数化作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他只想让他的令令平安喜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但让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却也正是他。
令令再也不会原谅他了。他凝视着她柔美的面容,总觉得眼中要落下什么来。
他在她身边陪了整整一夜,只中途唤来侍从吩咐将信笺交予崔府说二姑娘突然犯了喘病。
*
这天夜里,崔琤又做了那个噩梦。
她的手脚被无形的力量绑缚着,像灌了铅般的沉重,源源不断的冷水涌进她的肺腑里,耳边却一直传来纷杂的话语声。
“娘娘的这本日录受了潮,字迹已经模糊了。”
“真可惜,娘娘平日里最常翻看的正是这本日录,娘娘命里与水犯冲,连日录都未能幸免。”
“嘘!你还要不要命了?陛下的命格便是天河水。”
“我知道呀。”这声音隐约带着哭腔,“可若不是陛下强将娘娘拘在深宫中,娘娘又怎会年纪轻轻就显出日薄西山的迹象?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神医都无药可施。”
崔琤有些想笑,这她似乎是她的记忆,又似乎不是,她们只是来监视她的探子,怎会对她心生怜意?
即便她再不一般的、再尊贵,也不过是一介囚徒。
须臾她又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哭声,“娘亲!娘亲!我恨你,你把娘亲还给我!”
“殿下真是至孝,他分明都未曾见过娘娘几回……”
“是殿下不想见娘娘吗?”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打着为娘娘好的旗号不许任何人靠近娘娘,娘娘孱弱多病不假,可多少病症又是因他而起?纵是监牢中的人也没有娘娘这般凄苦——”
两人的争吵忽然被打断。
“陛、陛下!”
崔琤没感到她们话语中的惊恐,反倒感到一种怪异的刺痛感,心口的悸痛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她偶然地篡夺了旁人的记忆。
随着她心魂的不断下坠,诸种混乱声响也渐渐消弭。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沉入水底时,她猛地被向上拉起。
自幼时她就时常缠绵病榻,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也遇见过许多回,但这是她头一次感知到那个莫名力量对她的护佑。
黏腻湿滑的黑麟紧紧地缠住她的腰身,他小心地收起尖锐的爪牙,滚烫的逆鳞贴在她的心房处极力地将暖意传递。
崔琤心想这噩梦真奇怪,怎么什么光怪陆离的事物都出来了?
离开冰冷深水的瞬间,她的视线便变得模糊起来,她只能看清护佑着她的黑龙,他的龙角上有着一层浅金色的花纹,像是振翅欲飞的凤凰。
她摸了摸他的角,轻声问道:“你是凤凰变的黑龙,还是黑龙变的凤凰呀?”
他自然不会答她的话,他只是竭力为崔琤送来暖意,可她的身子还是在一点一点地变冷。
他有些慌乱,但她却温声说道:“这是个梦,只是我的梦。”
崔琤没能制止住他,眼看着他用尖利的爪牙刺进自己的心口,将那枚滚烫的逆鳞活生生地剥出来。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执念地将逆鳞送给她,那枚闪着金光的珍贵鳞片在触及她胸口的一瞬融了进去。
她被圈在黑龙的怀中喘着气感受着生命力的回流,视线清晰后她恍惚地抬起眼睛方才发现黑龙有着一双澄净透彻的浅色眼瞳,里面似乎有金凤游走翩飞。
崔琤喃喃地说道:“真好看。”
可黑龙却直接将利爪伸向了自己的眼睛,好像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甘愿将眼睛也剜给她一样。
“别。”她伸出覆住他的眼睛,“我不要。”
黑龙有些难过,像是在担忧她厌嫌他的眼睛一般。
“天要亮了,我该醒了。”崔琤看向远处轻声说道。“我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是逃避了,无论这事情是好还是坏,我都得弄明白。”
她亲吻了一下他龙角上的凤纹,阖上了眼眸。
崔琤梦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还未睁开眼她就闻嗅到了冷香的气息,那人似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彻夜未眠。
她缓缓地掀起眼皮,喉间苦涩干哑,也不知夜里被喂了多少药。
那双温柔却略有些冰凉的手捧起她的脸庞,不须她多言便领会了她的意思,她取来杯盏喂她饮下清水。
“可好些了?”李澹放下杯盏,将她扶抱起来。
他浅色的眼瞳泛着红,在留意到她目光后旋即垂下了眼帘,连欢欣的情绪都要藏起来,好像这样崔琤就看不出他的心绪一般。
即便没有得到回答,李澹还是摸了摸她的脸庞,轻柔地说道:“我去唤御医过来。”
他像是有些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质问的话语,当即就站起了身。
然而正在他转身的刹那,崔琤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李澹。”
李澹的心中泛起一阵绵痛,她不再唤他“二哥”了。
他曾在难眠的长夜里无数次想过她发现真相后会怎样,但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只想将它往后拖。
他所拥有的爱全都是假的,全都是虚幻的,全是从那个不存在的李澹身上窃取而来的。
崔琤轻声说道:“我已经好了,不要见御医,也不要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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