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和鸣、鹣鲽情深,宫中又无别的妃嫔,这话听多了端宁渐渐地也觉得李澹应是真的爱重她。
但夜深时她还是会常常想到,令令到底如何?她的身子可还好些了?她幸福欢欣吗?
将近而立时她才逐渐从当年的事里冷静下来,少年时的决绝何尝不是另一种逃避?
端宁回去时两位老妪已经醒了,她是个假剑士,她们二人却是真侠客。
“姑娘可是梦醒馋了,到外间寻吃食去了?”一位老夫人笑着为她奉上茶水,“现今才只五更,恐怕还没有铺子开门。”
端宁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梦见故人了,便去外面转了转。”
她接过杯盏一饮而尽,轻声道:“明日看过盛会后我便要回京,多谢二位的照怀。”
“年轻真好。”两位老妪相视而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到谁就去见谁。”
喝过茶水后她很快又睡了过去,次日正午便收整行装准备登上仙山。
夜还未至篝火便照亮了山路,有些好热闹的人甚至不远千里前来,端宁穿过来来往往的游人,径直去了山峰的祭坛处。
隔着冲天的火光,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带着斗笠跪在祭坛的中央,似乎是在向传说中的神灵祷告,他看起来像个信奉祆教的寻常青年,只是那背影太过瘦削挺拔,让她瞬间便想起了一个人。
端宁匆忙地穿过人群,拦住了将要离开的他。
“是哥舒吗?”她迟疑地问道。
嘈杂的欢声在此刻逐渐离他们二人远去,连夜风似乎都停驻在了原处。
他讶异地挑开面纱看向她:“公主?”
那张白到发光的面庞在夜色中也依然晃眼,深邃的眼眸似乎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端宁和他一起到了无人的暗处,她终于将那个深埋在她心中经久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原以为你才该是我的妹婿的。”
此事乃是宫闱秘闻,大抵也就身处权力旋涡深处的他们几人知晓。
哥舒昭神情微动,他抿了抿唇却没有说什么。
见他不言,端宁的心倏然提了起来:“令令这些年可还安好?”
他避开了她的问题,轻声说道:“开春时我寻了位胡族游医,现今已在太医院就职,具体的事宜在下也不甚明了。”
“您若想要了解更多,可以亲去探看一二。”哥舒昭的声音温柔,眼中却带些悲伤,“在下此番是暗中到访,还请公主莫要向他人提起我在朔方。”
端宁蓦然想起太子临死前的目光,还想要问他更多,但他已经提起了灯。
“公主若是只为游赏,最好早日离开朔方。”他委婉地提醒道,“近来朔方并不适合赏玩。”
他的身影消失后她仍站在原处,她看着远方的篝火和头顶高悬的圆月,心中像被烈焰灼烧般泛起阵阵悸痛。
当夜端宁就离开了朔方,她骑着马涉水而上,却意外地坠入一条溪中。
她走得太急,两位老妪一刻钟后才追上她。
“别慌,姑娘。”老夫人安抚道,“越是急才越是要小心,常言道静水流深,越是这样平静的水面越是危险,谁知道到底有多深呢?”
端宁颤抖着抱紧双膝,她哑声说道:“夫人你不知道,我那妹妹定然是出事了,我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是要见不到她最后一眼。”
说着说着她便掉下了眼泪,自兄长死后她再也没有这般无措过。
“我少年时赌气离家,后来她嫁给了我兄长。”端宁颤声说道,“她本该嫁给旁人的……我兄长是强行将她娶回来的,旁人都说她过得幸福,我便也信了。”
“别怕,姑娘。”另一位老夫人说道,“还来得及的。”
“未必有那么糟。”她温声说道,“现今想这么多又有何用?等到时你回去长安,去看看她不久好了。”
端宁的心神始终不宁,好在朔方距离京城还不算遥远,三人一直寻的是最快的路,两日后才到镇上的客栈休整。
她在心中不断地计算着时日,然而当看见镇民皆身着缟素时,端宁的心魂倏然被寒意笼罩。
老夫人看出她神色有异,急忙叫住一人问询。
那少年怔怔地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国丧,两日前……”
“别说了——”端宁忽然尖声道。
她头顶的耀日摇晃着下坠,扑通一声落进了水中。
第38章完结
1.
柳约出生时京中动乱,天子播越北狩,整个长安城都处于警戒与躁动之中。
昔日以温和谦恭著称的齐王叛乱,领着叛军,越过大半山河剑刃直指长安,最危急时他的兵马都已经屯扎在了京郊。
他是新帝的叔叔,在建国之初与高祖一道立下赫赫战功,远比这个年轻人要深谙用兵之道。
加之新帝并非被当做储君培养长大的,面对如此情景他连可以依仗的重臣都没有。
年轻的皇帝太过幸运,高祖将皇位放在了他的掌心里,亲自替他杀死长兄,昔日的权臣也都被斩杀殆尽,为的只是他能够顺当地继位。但这种幸运到了此时,却成了一种莫大的不幸。
因而那时没人想到被逼北上朔方的皇帝还能杀回来,所以忠毅侯照着族谱就给柳约取了名。
<divstyle="text-align: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