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起蓝非日前回到家时那副心都不知飞到哪去的模样,蓝庸之忍不住瞥向坐在对面的儿子。
这小子是他生的,他身上哪根毛不对劲他都一清二楚。蓝非貌似专心在奏章上,其实早就知道慕容霜华在看他,他眉头深锁,低头振笔疾书,好像真的心无旁骛,但在老爹眼里可不是这样。
当蓝非抬起头取别的奏折,眼神偏偏就是刻意略过慕容霜华。
果然孩子还是跟他娘母子连心。蓝非刚回家的那日,他只觉得这小子古里古怪,得空就是对着狗儿发呆,偏偏蓝非性子闷,没头没绪的教他这个做爹的也猜不出所以然,孩的娘常、卜“圮淡淡地逍:“开广窍却碰钉户1i满他11几天,闷不住了自然会去面对,由他吧。”
可是,以蓝非闷葫芦的功力,可是会把身边的人全急死啊!蓝庸之突然有些同情女皇陛下了。
奏章总会越来越少,她便没了理由再让蓝非进宫。话说回来他是武将,她偏偏任性地要他进宫来批奏章,也很匪夷所思。
她在大辰日暖花开的初夏登基,全国人民的喜悦却没能感染她,登基后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她终于能正常的就寝,却辗转反侧,恍恍惚惚坠入梦境之际,黑暗中所有的影子全扭曲成那些雾隐浪人的模样!
她清楚地记得,他们是怎样割下敌人的四肢或五官。他们喜欢留着敌人的眼睛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下场,然后剖开他们的胸腹,挖出内脏来玩弄。那些人临死时总会乞求地看着她为什么要看她?不是她做的啊!她无能为力啊!那些表演只是在提醒她,她随时会成为下一个被凌虐的对象,而那些人临死前的注视却彷佛把所有的不甘都投射在她身上。
她想得救,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为什么要那样看她!
慕容霜华尖叫着醒来,比宫奴们更快来到她床前的,是宰相府送给女皇的狼犬“不破”狗儿本来就睡在偏殿,在她发出呻吟时便机灵地走了过来,用鼻子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呆坐在床上,看着帘幔外,宫奴跪了一地。
跪她有什么用?她还是无法克制地颤抖个不停啊!在现实与梦境间,她像终于浮出水面那般挣扎着喘息,好像底下的深渊还有什么死死地缠着她,全身被冷汗湿透,却找不到让她安心的归所。
为什么他不在?她抱住身子,胃部翻搅着,全身血液像死一般冷凝,让她几乎分不清,难过痛苦的是她的身或心?
“咕呜”不破歪着脑袋,又舔舔她的手背,慕容霜华总算回过神来。
蓝庸之说,不破是从小就被蓝非养在身边,像军犬那样地训练着,他很疼不破,现在却要把她送给她。
既然不理她,送狗给她做什么?但慕容霜华终究没有拒绝。
每当看到这只模样漂亮又凶悍的大狼犬,慕容霜华就会忍不住想到她的主人,明明想着会心烦,却还是忍不住让她陪在身边就连她自己的爱犬“王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当然,王子跟不破差太多了。果真是训练有素的军犬,彷佛具有灵性般,当她批奏折或休息时,不破就静静坐在一旁机蒈地守候;她甚至能永远在她行
进时保持在她身边一步的距离,步伐总是从容镇定。同样是狗,她的王子就只会搞破坏跟耍笨
慕容霜华让女官给她挑了件披风披在身上,带着不破闲晃到寝殿前檐廊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底下人战战兢兢地取了坐褥与屏风要来给她挡风避寒,她嫌罗唆,只让他们留下金丝猴毛坐褥,便把所有宫奴都挥退了。
这太平宫,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历劫归来,她应该很想念才对,难道是因为月色太冷?她一点也没有因为熟悉的景物而平复心绪,反而想起了在罗赛族领地那时,在圣山那时,尽管大漠一片苍茫,天地悠悠,离家千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孤单
“不破。”慕容霜华摸摸狗儿闪闪发亮的毛发。“你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她说着,忍不住都有点哽咽了。
不破舔了舔她的脸颊想起主人终于回到家那时,总是拿着一块女人的手帕给她嗅着,然后对她叮咛道:不破,记得这个味道。有一天你要替我保护她一踏进炎帝城,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手帕的主人又嗅了嗅慕容霜华,舔掉她脸上的泪水,亲昵地以头顶蹭了蹭她。主人的交代,她一定使命必达!而同一时间,宰相府,蓝庸之意外地看着这么晚还没睡,而且又在发怔的儿子,揉了揉眉心。
“既然放不下,何不讲明白?”虽然皇室和他们关系很好,但也不是这么摆谱的啊!
向来警觉性极高的蓝非竟浑然不觉父亲到来似的,直到听见声音才有些仓促地将握在手中的方帕收进怀里。
想来父亲似乎以为他仗着蓝家得圣宠而不知轻重,他撇过头,脸上却出现一抹别扭难堪的神色。
“我只是明白了她有权选择她想要的。”而她的选择,不一定得是他。
说是这么说,但他那模样让做父亲的很清楚,根本是闹别扭来着。然后蓝庸之终于搞懂了这小两口在鬼打墙啊!
只会哭泣数花瓣的话,她就不叫慕容霜华!
这蓝非是怎么回事?亲过抱过摸过了,现在想抹抹嘴不认账是吗?她可是女皇,哪有这么好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