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凉闲话

    “纳凉”在大都市里怕已是件奢侈的事情。开发商已经挤占完了寸地寸金住宅区，剩下有限的空间，似乎已无法安放“纳凉”的空间。现代人上班忙，下班也忙，忙到了没有闲情纳凉。再说，家里有空调，人造的温度已经分不清寒暑，纳凉就更不必了。可是，我还是相信，无论人造温度是怎样的适宜，纳凉都有它无法取代的独特魅力。

    纳凉要选择一个适宜的环境。庭院的树下，大宅院门口，村子里某处老槐树下。总之该是一个幽静的所在。有一年我到山东旅游，夜里车过济南，看到马路两边都是人，不少男人都赤着膊，背上搭了条毛巾，而一些年老的妇女则穿着肥大的衣服，摇着蒲扇。坐在车上，听不到他们说话声，但想来该是嘈杂的。在这样的环境下纳凉，也真是无奈了。纳凉自然得有“凉”可“纳”小东风总是该有一点的，一阵风掠过，就是一个舒爽。最好是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星星月亮总是能让人产生童话般的联想，也给在大人身边缠人的孩子一个故事的引子。

    纳凉还要有相宜的伙伴。纳凉该是一种闲情。津津乐道于官场是非商海名利的人，动辄在别人目前炫富炫权的人不适宜做纳凉伙伴。喜欢搬弄张家长李家短的人也不宜一起纳凉。粗声恶气，动辄斥子训夫做河东狮吼的女人更不相宜。因为你不知道什么话题会碰到她们的敏感处，让她们忘记“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夫）”的古训，大煞风景起来，纳凉就成了听夫妻吵架。

    纳凉伙伴中要有一个中心人物。这个人应该见多识广而且口才要好，会给大家带来一些新奇的故事。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提到长妈妈给他讲美女蛇的故事。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在纳凉的时候讲的。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军区大院的某一棵大树下里纳凉，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姓唐的阿姨讲故事的情景。那真是一个个美好的让孩子有所期待的夜晚。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当年给我们讲故事的小唐阿姨也该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

    如果以我现在这个年龄，可以允许我在名人中选一个人做为纳凉中心人物的话，我会选张中行老先生（可惜先生已经去世，听不到我这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选择）。我喜欢他平淡冲和的性格和散文所表现出来的闲话风格。他的负暄琐话真好，不长的篇幅人物性格有了，历史掌故风俗人情也有了。可惜这样的文字已经很少能看到了。

    说到纳凉的话题，这还真是一件众口难调的事。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这些琐事不宜做为纳凉话题。生活已经够累了，再多说说也无益。名人轶事，野史故事，读书心得似乎都可以做纳凉话题，但是这样可做纳凉伙伴的人也就真少。那就少说话。有一次，和家人在一起纳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等回去睡觉全想不起来曾经说过什么。呵呵，这也是一种境界。

    孩子们对神异鬼怪的故事永远充满好奇。聊斋阅微草堂笔记里的故事不妨选一些，不过别吓着孩子。昨晚，在我们家庭院门口，有一只飞来飞去的蝙蝠引起了邻居家孩子的兴趣。缠着让我们这些大人讲一些蝙蝠的故事，可惜，除了小时候听到的蝙蝠是老鼠偷吃了盐变的外，我们什么故事都想不起来。等到孩子的外婆捕到了蝙蝠，我才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蝙蝠。而孩子由此引发好奇，说不定会影响到孩子的未来。所以，对家长而言，纳凉就成了孩子学习的第二课堂。

    这就是我想到的关于纳凉一些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