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赏花

    我们家的那盆养了半年多的金虎死了。

    还是今年春节的时候，一位朋友送来了两盆花，一盆是双色杜鹃，一盆就是这金虎。那盆双色杜鹃真是漂亮，粉粉的淡红，艳艳的深红，开起来俏丽得颇热闹。每每客人来了，都会把目光投向那开得热热闹闹的杜鹃，也会夸张的惊叹我们养花的技艺。我们就不得不从实招来，说花儿是别人送的。

    我们是想把杜鹃养下来的，还幻想可以养到第二年春节也让它开花呢。可是当它开了几茬花后，就渐渐的没有了生气。最初是一树叶子开始枯黄，进而变成暗褐色，卷起，枯干，纷纷的落下。然后就是枝干也由青绿而枯黄，最后一盆杜鹃就这样不到一个月完全死掉了。虽然我们不胜惋惜，不过心里想，还好，那盆金虎还在。

    其实说来颇感惭愧，我们很长时间都不知道它会有这么一个听起来颇有气势的名字。当初我们看它的样子，不过觉得它和仙人掌是一个家族，算是一个大大的仙人球了。还是朋友告诉我，它叫金虎，身价可比你说的仙人球仙人掌名贵多了。经朋友这么一点拨，我们再看金虎的时候，眼光也就点不同了。看它那半圆形的硕大的“头”碧绿的底色，淡黄的毛茸茸刺儿，且针针直挺，一副虎头虎脑憨态可掬的样子。私下里就在想，不知道当初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这么一个好玩的名字。

    我们开始热心的关照这盆金虎了，可是工作一忙，又常常一周半月都忘了给它浇水，可也奇怪，金虎依然生气勃勃。下班了，我们就看看金虎，评头论足一番，倒也是一种乐趣。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金虎开始有病了，我们不知道。也许是炎热的夏天我们放假在家，没事就频频给它浇水的时候？当我们发现时，从前金虎胖胖饱满的身体，已经萎黄了一小部分，而且整个底色也又青绿而变成黯褐色。我们看着心疼，却也束手无策。不过心里还是抱着希望，希望它能从新焕发生机，再让我们看到它虎虎有生气的样子。可是最后我们还是眼睁睁看着它先是塌了半边，然后又一点点的塌陷，最后全部坏掉死去。不过是半年时间，可是当我不得不去倒掉金虎的时候，心里竟会有一些莫名的惆怅。

    现在我们家没有花了，一盆都没有了。每每看着从前放花的桌角空空的，就会有一种花去桌空的失意和伤感。想起看过一位朋友写的养草小记，当时曾经好生奇怪这位朋友为什么好好的花儿不养却要养草，而自己要赏花了却要到花市里去赏，现在再读起来，却也知道了他没有说出的心思和用意了。正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天下也没有永开不败的花儿，尤其是经过自己一点点打理——洒水、施肥、打枝、晒阳、通风，可最后还得看着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时候，那一份伤感怕是没有养过花儿的人想象不到的吧。

    最近读到了张恨水绿了芭蕉中的一篇文章玩菊花自亦有道。说是艺菊的人，自有原则，从本根时就得开始用心打理。这样才可以在每年一度的菊花会上，让一本花开出三五朵好花，甚至只要开出一朵，而这一朵花的颜色，姿态，枝叶，是完全相称的。这诚然是养花之道。

    可是，花儿本是自然之物，有时候花费了很多心血也未必能让花儿开出自己曾经设想的样子来。而且，选种、栽培、浇水、修剪到搬进搬出的通风晒阳自不必说，那一份漫长的期待就已经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待得花开，那花儿若不中意自是一种失落，而那中意了的呢？有花开就有花落，看着花儿从婀娜多姿到凋零枯萎一直到最后得香消玉殒，自己几乎就成了戕害她的刽子手了。和那赏花时的愉悦相比，看着花儿凋零时的那一份痛惜和伤感也许来的更甚些吧。    又到了菊花盛开的季节，朋友打电话来说自己培植了好几盆菊花的新品种，到时候一定要送我两盆。我赶紧说，等菊花开了，我到你们家去欣赏吧。朋友问我为什么，我打着哈哈说，花儿开到极盛时，赏就是了，别把花儿带到家里，我没有花缘。

    真是的，我们家连最好养的金虎都养不好，该是没有花缘了——那就只远远的赏花吧。

    2005年9月22日下午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