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娘也只能这样了

    喜欢潘向黎的小说。

    谢秋娘是潘向黎短篇小说永远的谢秋娘中的谢秋娘。

    合上小说，谢秋娘就那么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了。脸上永远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永远穿着素素朴朴的一身旗袍。那旗袍普普通通的就是家常了，素色的，最多也就是小格子的碎花的。而脚底是一双硬底的带袢黑布鞋。头发是随意的盘起的，用一支沉香木的如意发簪插了。

    谢秋娘就这样款款地向我走来了。

    只是谢秋娘浅淡的笑是冷的，素朴的布旗袍也是冷色的。而那布旗袍里有一种禅意在里面，她总是会让我想起在一本书封面上看过的一句话：生活，是一袭禅者的布衣。

    其实，秋娘从未参过禅。如果硬要说她参透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她所经历的人生。

    是谁说过的，性格即命运。其实，命运也成就着性格。而在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都晃过命运不可琢磨的影子。谢秋娘的生命里可曾有过什么？

    是的，有过的。

    书香门第出身的谢秋娘是有过一个短暂却美好的童年的。可是，那留过洋又回了国的音乐家的父亲和做芭蕾演员的母亲在那场政治运动中弃她而去了。她幸福的童年就在六岁那年早早的结束了。从此谢秋娘是怎样的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惨淡度日，作者没有说，可是我们可以想象的到的。否则，这么一个大家闺秀的谢秋娘是断断不肯到那个蓝冠歌厅当歌女的。

    谢秋娘恋爱结婚也曾是幸福的。“万朵玫瑰铺就盛典，才子佳人缔结良缘”的婚礼让谢秋娘对未来有过美好的憧憬，可是着那幸福来的又是何等短暂。谢秋娘结了婚出了国却又离了婚回了国。谢秋娘为什么会离婚，作者也没有让秋娘说出来。而秋娘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却也透出了全部秘密：男人是靠得住的吗？

    于是，谢秋娘就当了“秋娘小厨”的老板。于是她把全部的心血精力都投到了“秋娘小厨”里了。她在清淡从容的迎来送往中把那些惨伤毁灭都藏起来。她似乎是对每一个人都好，但那好里却又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她是用这冷把自己保护起来，她的人生再也受不起伤害。

    她在“秋娘小厨”里挥霍着她的青春。是的，挥霍着。在那装饰得精细的店堂里，在那细腻轻巧的餐具上，在那些名目繁多的菜谱上，谢秋娘挥洒着她的智慧。躲在这智慧后面的是避世的辛酸和无奈。这“秋娘小厨”就是她的桃花源，她是在借着这桃花源忘着什么躲着什么。

    可是，谢秋娘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还会做着女人的梦。于是，谢秋娘遇上了那个叫韩定初的大律师了。在不即不离不冷不热的所谓恋爱里，在我们以为谢秋娘这一次该有一个永远幸福的归宿时候，这韩定初却死于非命。

    生命无常。谢秋娘的人生里又有了一次彻骨的痛。但这痛是哭不出来的。秋娘只是“今天盘点，停业一天”只是换过宫灯式的红灯罩，换上俄罗斯褐色的树皮灯罩。可是随着韩定初用过的杯子的那一碎，秋娘仅有的那点牵挂也没有了，她的生命里彻底的绝了念想。而绝了念想的生命还会有什么呢，剩下的就只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冷了。

    谢秋娘也只能这样了。看过了花开花谢，看过了云卷云舒，看过了平地惊雷，看过暖春寒流，谢秋娘的生命里已没有了春天，真真的是心如枯井了。正如她的那枚沉香木的如意发簪，簪起的岂止是满头的青丝？

    唉永远的谢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