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隧道

    在铁路上工作，对于走隧道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可我尽管走了不少隧道，却依然望而生畏。

    记得第一次走隧道，那是在刚参加工作不久。当时没拿手电筒，在漆黑中摸索，脚迈不好步子，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不知不觉，竟落到了最后。因为隧道里黑咕隆咚的，又因为是头一回，生怕里面藏着什么怪物，心里怯生生的，浑身直冒冷汗。急匆匆的追着同伴，竟摔了好几次，依然赶不上，直喊着“等等我”隧道里每隔50米，就有一个避难洞，可那时我却不知道。就在追赶同伴的时候，一列火车突然风驰电掣般迎面开过来了，风猛烈的吹着，一道强光直射过来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同伴们喊着“快下道”我本能的闪到铁路外侧，却是惊慌失措，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安全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列车越来越近，我急中生智，就抱着头蹲在铁路外侧。车子过时，风把衣服刮了起来，惟恐把我整个人卷入车轮里，那一刻，我几乎要窒息了，感到生命如一丝游丝，随时都会被风带走。待车走远后，耳朵里依然灌满了轰鸣声，半天才回过神来，同伴大声叫我都不知道回答，弄得他们虚惊一场。

    有了第一次经历，我对走隧道总有点畏惧心理，同时也对有些人生出敬佩来。经常走隧道的人，他们是不要灯的，一个人摸黑走在枕木上却如平地一般，脚已经能丈量出枕木的间距，不仅很有节奏，而且迅捷自如。而巡道工，更是走隧道的高手，不仅走得快，更是胆大。一个人没日没夜穿梭在隧道里，经常会看到死人，他们却是不怕的。我佩服巡道工更重要的是佩服他们的胆量，在我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至少我永远都不会有这种胆量。

    平生走长大隧道的经历也是有的，我就几次穿越湘黔线上长达三千米的雪峰山隧道，但我每次都是畏难而行，勉强坚持。而昨天，我又穿越了地处思蒙的柳潭隧道，却是一次难忘之旅。

    时值农历四月，天却开始热起来了。大清早便出发准备去隧道检查设备，这在我的心里却犹豫了几天，一直以来，我对隧道依然是望而生畏的，可为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只得成行。屈指数来，已经两年多没走过这样的长大隧道。思蒙有“新潇湘八景”的美誉，行程中先是坐船顺便游览一下风光。人站在船首，微风拂面，河水碧绿，青山秀丽，头顶就是蓝天白云，山水如画，人在画中，世界刹时变得如此单纯而多娇，令人心旷神怡。

    在饱览山水之后，就下船走起了铁路，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变得现实，太阳已经出来了，炙烤着我们，周身立刻就冒汗了。没在外面呆上几分钟，就进入了柳潭隧道。柳潭隧道长达两千多米。我们一行三人，一进入隧道没多远，就被黑暗笼罩了，只得打开应急灯。走了这么多次隧道，我却没有学会仅凭感觉有节奏行走的本事，依然要借着灯光，眼睛时刻盯着脚尖，注意力相当集中。从阳光明媚的世界一下子走入黑咕隆咚的隧道，感觉就如掉进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一般，而且是越陷越深。紧跟着，又过了几列火车，每隔四五分钟一趟，虽说看到列车来没有以前恐慌，能不急不慢的找个洞避车。但难以让人消受的就是列车过时，风带着灰甚至车上飘下来的水一股脑向周围洒开去，一股怪怪的味道。每次过时，我总是把脸背过去，惟恐沾上什么脏东西。如此周而复始，前面的好心情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变得烦躁不安。看看只走了五六百米，想往回走又不好意思，朝前望，却是黑黢黢的，看不到洞口，左右为难，蹒跚前行。而随着越发深入，心情愈发糟糕，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办公室，非要找这样罪受。后悔也是无济于事，还得继续前行。

    正当我如此烦恼的时候，后面却传来歌声，一个男的正往我们这边赶来。歌声萦绕在隧道里，格外悦耳动听，给这死寂一般的隧道带来缕缕生气。待那位走近后，才知原来是自己的熟人，想挽留他，他却执意先行，潇洒的走了，一路撒下歌声，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胆色和逍遥。心也就渐渐平息下来，却有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与同事便打趣起来，倒也忘了隧道的不适。这时，我才注意到，缕缕凉风吹拂着皮肤，却是异样的舒爽。在四月炎热的天气外面是享受不到这样的凉风，即便是空调风也没有隧道里的风如此自然如此凉爽。享受着这细柔而和煦的风，我的心变得宁静而舒坦，恰如一池春水被风掀起丝丝涟漪。与同事们干起活来也是那么慢条斯理，宛如在初春阳光沐浴下干着农活一般，已完全习惯了隧道的天日。

    当我们谈笑风生着拐过大弯道之后，白晃晃的洞口就闪现在我们的眼前，虽然已习惯了黑暗，但此时我们依然盼望着早点走向光明的世界，这或许是人的天性。看起来洞口很近，可走起来却很远，心却并不急噪，一边向往着光明，一边感受隧道里凉风，却在这黑暗与光明中找到平衡，无止境的跋涉过程成为一种玩味与享受。

    终于还是走出隧道，此时同事的头发蒙上厚厚的灰，脸上沾染了油垢，黑成了“卖炭翁”问自己如何，同事相视而笑。外面的光线太强，眼睛已习惯了黑暗乃至睁不开，太阳很毒，一股股热浪扑过来，浑身冒汗粘糊糊的，远没有隧道里舒服。于是我又眷恋起隧道的好来，回想刚才走隧道的过程，由畏缩到习惯再到舒畅，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一时间，想起了很多，诸如写作，诸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