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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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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是个幸福的女人。如果幸福包括家庭和事业的话。浩翔浩翔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学文学,浩翔学体育。头脑聪明,思维活跃,成熟稳重。我正好是浩翔的互补沉静、纤细。当年,在同学眼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时,象天下所有热恋中的女人一样,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那时坚信爱情是可以当面包的,是可以一辈子享用的。或许当年那些因为爱与被爱而犯傻却傻得可爱傻得妩媚的女性,回首往事时,多多少少带点伤感的,但多少也仅此而已。伤感只是一种在男性眼中无聊犯傻的小资情绪而已,对于女人,这种情绪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就如我时常心血来潮的花几百块买下一条裙子,欢欢喜喜的拿回家,却发现这条裙子象是某某也有,于是后悔莫及而又无可奈何。我绝不会俗得和那些商贩吵吵闹闹,拉拉扯扯,更不会和其他女人穿同一件衣服。于是就伤感起来,是为了一种完美主义,还是心疼那几百块钱,还是别的,我不知道,大概女人天生就是容易伤感的小动物,只不过大多数女人是不会傻到让自己陷入一种伤感中去,而是又莫名其妙的掉入了另一个伤感的旋涡,转两圈又出来。因为,女人们知道,凡是爱自己的浩翔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抑郁寡欢的,他们会极力的讨好,而越是这样,女人就越多愁善感。聪明的女人总是不着痕迹的让男人围着自己转。恋爱中的女人是傻瓜,结婚后的女人是智者;婚前的女人是小白兔,婚后的女人成了猎齿鹰。而女人的这点小资在浩翔眼中,则如鸡肋一样的东西。厌烦女人的无病呻吟,但女人如没了这点,好象又少了点什么。中国的男人喜欢看见小媳妇唯唯落落,战战兢兢端着洗脚盆站在旁边的。好象有个中国男人也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有个外国男人借女人之口说过:去女人哪,别忘了带上鞭子。可惜的是这个男人没有带上鞭子,带去了致命的羞涩。而中国的男人要聪明得多,一面大气凛然,浩然正气的宣扬男子哲学,一面又灯红酒绿,紫醉金迷的混迹于东周交际花的石榴裙下,甘做柳下惠。

    浩翔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所以就少了对初恋的伤感。同时少了不少麻烦,也少了一笔可以值得回忆的财富。对于前者,那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好象特伤感,泪也特多,那仿佛哭尽了一生的眼泪,难道真有“还泪”之说?看来贾宝玉整天混迹于帷幔之中,是深入调查了的,不然怎么知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看来,还真是至理名言。对于后者,我嗤之以鼻。如果女人惯于将失恋当财富的话,那那女人绝对是傻得无可救药。或者是女人聪明得想学阿q。而我的大学同学“大波”便是后者。如果初恋真的算得上是一笔财富的话,失去这笔财富,对我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因为我觉得就浩翔这笔财富,就足以让我享受不尽了。至于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是另一个男人,另一笔所谓的财富,其实财不财富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一辈子不能重复另一辈子的事,那是很悲哀的。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一个男人因为厌倦每天必须重复脱衣穿衣而自杀的事,尽管那是小说,但对于一个学文学和教文学的人来说,那足以让我深思很久。周国平说过:忧郁是厌倦和刺激的儿子。当一个人厌倦了自己的生活,必将跌入忧郁的情感悬崖,万劫不复。拜伦就是一个,歌德是另一个。前者这位“年轻的老人”最终客死异处,而后者这位“年老的小伙子”却用整个一生将厌倦与忧郁进行到底。而中国的海子、三毛、顾城他们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早早的去了天国。我曾为他们哭过,也为他们笑过。用校园里的行话来说:中文系的是傻子,数学戏的是呆子,美术系的是疯子,体育系的是蛮子

    “想什么呢?”浩翔问道。那眼神似乎要看透我似的。我掩饰性的笑了笑。我怕他的眼睛。每当他看我时,就感到自己像站在一个显微镜前一样。我们有着惊人的默契和相同的爱好,有着相似的言论和思想。就连平时一些小事情也将此体现得淋漓尽致。比如两人进商场,都会看中同一件东西,而毫不犹豫的买下来,而相中的原因往往不异而同。对于这些惊人的相似,浩翔戏说自己有特异功能,而我以为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他的眼神总让我感到不舒服,让我难堪,就像被剥光了衣服,被迫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这个公众是自己的丈夫,但总觉得再亲密的人也应该有一点距离。我并不赞同“距离就是美”而只是觉得,如果两人在有限的空间亲密无间,毫无空隙,就会喘息,甚至窒息。要知道,我们脆弱的生命是多么需要新鲜空气。我没有理会浩翔,径直走到窗边,我喜欢窗子,透过它,能感到一种原始的涌动。喜欢看微尘在阳光下飞舞,那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喜欢看最后一抹红晕消失在天际,那是一种质朴的回归。每当此时,静若处子,仿若一叶扁舟,静静的躺在湖里,偶尔划开一轮清愁的涟漪。回过神来却发现,屋里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我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角,天气好象冷了,便无趣的将自己甩到沙发最深处,发现沙发上有张纸条,是浩翔留下的。我长嘘了一口气。纸条上写着:我去王局长家打牌,晚饭放在冰箱里,自己热一热,别吃方便面。赤着脚走进书房,将纸条轻轻的放进一本不知名的作者的书中。这本书是前年在一个旧书摊上看中的。当时被那泛黄的封面所深深吸引。呈玫瑰状的暗纹在封底毫无顾忌的怒放,似有一种傲视的而又不甘冷落却又无可奈何的落寞。那颜色泛黄,陈腐中点缀着丝丝怀旧的味,可能就是那点孤寂、那点落寞、那点陈腐与怀旧,我花了足可以买春上春树两本正版书的钱买下了它。拿回家后,浩翔也大大称赞了一翻,然而我们从来未曾读过它,一致认为“它,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书里珍藏了很多类似的纸条,使原本很厚的书增加了一倍的厚度。和浩翔之间的历史仅此而已。而每当打扫书房时,举手头足都特小心,总觉得那书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很沉很沉。曾试着停止这小孩似的幼稚把戏,可浩翔却顽固的坚持下来,凡是被遗弃的纸条竟然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我百思不得其解,而直到无意中发现垃圾箱里的纸条,才明白过来,为浩翔这种克隆游戏感到好笑,同时也小有感动,尽管,我不知道浩翔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相信他做事一向是很有理由,也很有原则的。这次我觉得惭愧,因为发现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他。我是一个不喜欢繁琐的人,所以当看见那些纸条莫名奇秒的占据着书中文字的位置,有点生气,但又习惯性的将纸条放了进去。两个人的世界,在矛盾中必须要达成协议,必须要统一。不禁自嘲的笑笑:这真是把马克思列宁主义运用到家。

    日子过得真快,就像一个做梦的人,突然惊醒,却身在原处。又一个炎热的夏天到来,我的短发已变成了长发,而长衣也换成了短裙。浩翔也由警队队长变成了副科长。人也比以前胖了许多,依然健壮英俊。最让我吃惊的是浩翔的笑话越来越多,平时不爱笑的她有时也忍俊不禁。家里门庭若市,而他也乐此不疲的忙里忙外,倒成了专职的“家庭主男”来的人,大都不认识,再加上性格上的拘谨,我往往不知所措的站在厨房边,好象这个家倒不是自己的了。而浩翔在百忙中不忘叮嘱我去给客人掺茶。我就又回到客厅,殷勤的削水果。而几次险些将指甲给削掉了。

    “林太太真年轻”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殷勤的打腔。她善意的望着我。我看着眼前的妇人,保养得很好的脸有着依然光滑的皮肤,但年龄是不饶人的,眼角的皱纹将她的真实年龄泄露得无遗。她梳着时下流行的白领头,我估计她应是机关中的文书之类。我喜欢眼前这位年老而不落伍的长辈,因为在长辈面前可以不用辛苦的武装。

    坐在众人面前,感觉像个小媳妇正小心翼翼的站在公婆面前。真讨厌这种感觉,但我知道很多事情自己是不能逃避的。这让我想起鲁迅的名言: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想着想着不经意的笑了。

    “知道吗?现在流行黄昏恋”中年妇女一副神秘的样子。“什么?”我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焉。“没什么”中年妇女掩饰着,可能话不投机吧,她不再和我多聊。看着眼前丰韵尤存的女人,那白皙的耳根有着丝丝妩媚的痕迹。是的,像这种年龄的女人的爱情一定是如父母一样将就的过了大半辈子,凑合着有了一个家。

    “家”无意间自己试图掩藏的东西不经意的暴露无疑。我知道无论怎么试图逃避,但都于事无补。“家”对于我来说永远无法走进,却用尽一辈子靠近与想念的地方。就像一棵竹子看似永远的逃离,却是终身的依恋。

    该打个电话回家了。我想,就今晚上。电话?这个暑假回家无论如何要给他们安上电话。

    我的固执沿袭了父母的固执。就拿装电话这件事情来说,一上班就拿出了工资的三分之一寄给了父母,让他们安上电话方便大家。可六年过去了,父母固执得九头牛都拉不动。他们把钱存了起来,目的是还债——为了残疾妹妹买的门面。

    每当想起妹妹,我心里就总是一个劲的难受。那个和自己只相差一年零八个月二十五天的小妹。那个永远让我感觉愧对良心的亲人。每次想念都是对自己灵魂的扣问。像一条鞭子时刻鞭打着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身心。

    每次在梦中看见妹妹流着泪拽着升学通知书站在自己面前,心像被谁揪成了一团。是的,这辈子欠妹妹的债,自己拿两辈子甚至更多也偿还不尽的。在妹妹纯净的眼睛面前,我是如此的卑微,为什么当初选择放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至今都在想象当年父亲背着腿脚不方便的妹妹在陌生的城市奔波时的情景。妹妹顶着世人的好奇与怜悯,藐视着她视为侮辱的目光,她艰难的在父亲的搀扶下勇敢的走进了县委招生办公室。妹妹的气魄让那个正在涂口红的女人张大了嘴巴。妹妹很镇定的要了申请表,在提笔的时候再一次看了父亲。疲倦的父亲已经很不雅观的在一侧的沙发上打起了呼噜。是平时妹妹会觉得无比的厌恶,而这次她哭了,使劲的将眼泪控制在眼圈里。她很礼貌的把笔还给那个妖艳的女人。付给她父亲忘了给的填表费。她轻轻推醒了父亲,紧紧的抓着父亲那满是汽油味的手,就像抓住生命中的惟一一根稻草一样。父亲没说什么,依然搀扶着自己的小女儿向那个他精心经营的家走去。那次父亲喝了很多酒,但一直没醉。我哭了一夜,一直躲着妹妹。妹妹从此不再看书写字。无所事事的在家里呆了半年,又到一个福利厂糊了一个月的纸盒子。而后回到家里跟着父亲修锁。我在父亲的手加妹妹的手的支撑下上了大学。

    我之所以接受林浩翔的原因是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他告诉我:他和自己妹妹用“转瓜瓢”的形式来决定谁继续上学的事情。把头对准谁,谁就继续上学。命运偏爱了哥哥,妹妹十四岁就出去打工了。那次浩翔哭了,象个女人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正的在这个时候爱上了他。我知道自己将从此与他相濡以沫。也就那次下定了决心跟定了他,尽管可能缺少了点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在那时没想那么多。就这样由初恋直接过渡到热恋。

    浩翔陪客人们到本城最豪华的歌舞城唱歌取乐,"皇朝"那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人所出没的地方,我去过一次。那次是浩翔的上司过生日,浩翔强烈要求我陪那个半老的局长跳舞,虽然我一向比较固执,但在公众场合都会妥协。

    那男人看来还是个“舞林高手”我想,有点拘束,时刻提防着自己的高跟鞋,害怕踩到眼前这个胖墩墩的男人。那样会很难堪,我是一个不善于交往的人。很多时候对于一个熟人也难得寒暄几句,更何况一个陌生人。用“大波”戏称的话叫“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客”看着眼前男人那保养得很好的脸,白得有点不正常的颜色在朦胧的灯光下很显眼。他的年龄应该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但父亲的的脸让我感动,那每一根皱纹溢满了智慧,布满了整张脸,像一个精心织做的一张网,那是为营造一个家的结果。而胖男人的脸让我感到恶心。那像鱼尾似的皱纹是那么可笑的毫无顾忌的延伸在那宽宽的额头上。也许权利让一个男人全身都充斥着可笑的优越感与肆无惮忌的炫耀。

    我提起电话,缓缓的拨着那感觉陌生的数字。当电话接通时,听见“呜呜”的声音,我如释负重的长吁了一口气。猜想那个叫父母接电话的人是怎样匆忙的越过自家修的那早该作古的断墙,而母亲又是如何蹒跚的跨过墙垣,肥胖的体积使附在墙上的沙泥抖落下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母亲是一个从来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的人,从来不关心除“父亲”之外的人的事情,甚至是对自己的子女。然而,现在母亲老了,对于父亲的“关心”她已感觉力不从心。尽管依然吵闹,然而也只是消消气罢了,不再像年轻时爱动“真格”

    我一直纳闷,像父亲这样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会和母亲走到了一快。而父亲又是一个沉默如石的人又是靠什么来维持和一个从不睡午觉,精神旺盛得如荆棘般的女人的婚姻的。从开始记忆时,就知道自己将永远生活在永无止境的责骂和哭泣声里。以为父亲会和母亲离婚,甚至有时候希望父亲离婚。而父亲没有,父亲的一生的幸与不幸都被联系在母亲身上,而我的幸与不幸也被牢牢的拷在这个家的脊梁上。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天晚上,父母之间的战争。那时上小学四年级。我隐约听见大哭大闹的声音。那哭声感觉像荒野里失去了狼崽的母狼的嚎叫。从那以后,我经常梦见一匹狼正在舔死去的狼崽的眼睛。后来才知道,那哭声是父亲发出的。那是我第一次听见父亲的哭声。第二天我依然没吃早饭,若无其事的奔向了学校,中午回家发现母亲不见了,父亲脸上布满了像猫抓一样的伤痕——那是母亲干的。大人们告诉我,母亲疯了。从那以后,我与姐姐担负起背妹妹上学的工作。那时我开始真正的恨母亲。恨母亲抓伤了父亲,恨母亲怎么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们于不顾,我恨她,如果不是她,就可以像以前一样轻轻松松,无所顾忌的上学,不会听到同学们说我是疯婆子的女儿,我恨,如果不是她,我就可以不用背妹妹上学。每次背妹妹上学,就像背了一座大山一样,让我总是和妹妹一起摔倒,而最倒霉的是:让同学们都看到了做为班长的我的狼狈,要知道我在班上是多么的骄傲啊。妹妹在一岁时候,被庸医打针伤到坐骨神经成了残疾。尽管如此,她身体却出奇的健壮,体积远远超过作为姐姐的我。每一次放学,一想到要去另一个教室接妹妹回家,就害怕。所以经常在学校里呆到很晚才回家。尽管有时候肚子饿得直打鼓。而每次回家都会受到母亲的责骂。而每次,倔强的我都会顶撞母亲。恼羞成怒的母亲就会随意的拿起棒子劈头就打,或者赤手空拳的扑上来,死劲的掐我的嘴。起初会像个落水的小鸡一样努力的挣扎,五分钟过后,固执的怒视着自己的母亲。想象着自己是课本上的江姐,而打我的人是自己的阶级敌人,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我忍不住自己的眼泪,索性任眼泪流了一身,却紧咬着牙,绝不哭出声来。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是父亲捡来的野孩子。很多次,都想学着电视里那些自杀的人,了结了自己。这个念头甚至让我都觉得莫名其妙。一次挨打后,我把自己藏在阁楼上,拿着一把剪刀,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着。想着想着,却越想越没了勇气。最后泄气似的,把母亲给做的新裤子剪了一个洞。怕再次挨打,所以就把裤子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母亲发现了。母亲又打了我一顿,骂我是“败家子”父亲则在一旁默默的给我缝裤子。父亲的针缝技术很好,和他修理机器的技术一样好。而母亲又拿过父亲手中的裤子另外缝了一块布上去。原因是父亲缝的面积太小,容易磨损。第二天,遵照母亲的指示,我穿上母亲的“杰作”上学。用父亲从省城买的书包遮住了那块特“羞耻”的补丁。看见书包,就想到父亲,的眼泪又来了,是对父亲的感激。那天,老师发现了脸上的伤痕,问我,我告诉老师,是自己不小心让家里的猫抓的。不想让老师和同学知道自己是个撒谎的孩子。因为老师曾把我的作文我的妈妈当作范文贴在教室后的“红榜”上。我在作文上写着:我非常爱我的妈妈,因为妈妈很爱我。妈妈很美丽,很慈祥,会唱好听的歌。我知道妈妈不爱我,妈妈不美丽,也不象书本上的周恩来爷爷那么慈祥,更不会唱歌,妈妈只会睡觉的时候打呼噜。有点象唱歌。然而,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她精心编织的谎言竟在无意中穿邦了。当时我与自己最好的朋友到家里去找妈妈索要一份足够买一双舞鞋的钱。母亲正在缴电费,听说要钱,就破口大骂。我感到无地自容,却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哭了,第一次在大街上发出哭声。虽然自己从小到大都挨打,但因为看见邻家小孩也经常挨打,所以觉得,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觉得一个坏孩子挨打是应该的。然而这一次让感到莫大的委屈与羞辱。前者让我已经习以为常,而后者让我害怕,并且羞愧。我伤心,我恨,恨母亲打破了我一直精心编织的梦,一个试图自己欺骗自己的美丽谎言。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了朋友,因为最好的朋友告诉同学们,说母亲是个母老虎。那天,我生病了,没去上学。早早的钻进被窝,躲在里面偷偷的抽泣。象只小猫蜷作一团。想着很多事情,本以为就可以转移注意力,遏止自己不争气的眼泪。然而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发出声音来,于是咬紧被子,艰难的喘息着。忽然,灯被人打开了,父亲回来了。忙侧过身,假装睡着了。慌忙间,忘了蒙被子。父亲很轻的替我盖好被子,又轻轻的关了灯,下了楼。我的身体颤动不已,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心想:以后赚了钱一定要好好孝顺父亲。

    母亲住进了省城的疯人院。父亲带姐姐去看过一次。好羡慕姐姐,因为姐姐看见了真火车,而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而且是从黑白电视里看到的。疯人院就在火车站的附近。很想去看火车,于是希望父亲带我去。于是我给母亲写信,道歉,说自己以前不该和她顶嘴,希望能够原谅她,我把那年的压岁钱慎重其事的装进信封,很认真的写下:你的女儿小枫。不知为什么父亲始终没带我去看望母亲。父亲只是说母亲的病在慢慢的好转。

    “喂——喂——”母亲依然气壮如牛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妈。我。”我一时很难从伤感情绪中走出来。

    “丫头,身体还好吗?这几天天气挺怪,要小心身体”

    “哦”

    “感冒了,别老吃药,很多药都有副作用。你爸一天到晚都吃药,成了药罐子。每天都用不少钱。我叫他多锻炼,他不听,你看现在好了,赚的钱全买药了。我说他,他还不爱听,还跟我吵”母亲象顶机关枪一样唠叨着。

    “身体病了,本来就该吃药,不能讳疾忌医。”心里涌出了厌恶感,但另一个我不断的提醒着:她是你的母亲,她老了。

    “谁说的,你看我没吃药,身体不一样挺好的吗?”知道母亲的固执与“文盲”我不再说话。

    “妈,我用手机打的电话”我拿出了杀手锏。

    “什么!你用手机打的,笨丫头,我怎么说你好了,都成家了,还不知道节约。好了,挂!”母亲愤愤的挂了电话。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消隐在对面的高楼背后。我想,父亲的病严重吗?是不是该寄一些药回家。

    教师的生活是烦琐的,但也相对比较清闲。很多时候上完了课,我就安静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不是很喜欢自己的职业,但也不讨厌。职业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全职妇女例外。如果可能的话,我倒希望做个全职的太太,相夫教子,精心营造一个梦想中的家庭。

    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女老师,年龄最小。自然更多时候是比较受照顾的。当然更多的是骚扰。其实人在除了有性别之分,有职业区别之外,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每个行业都有君子,也有流氓。只是多少不同,程度不同而已。办公室的性骚扰,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就处于这种处境。有次,二十班的数学老师,突然说,帮我拿下衣服上的一只飞虫,结果未等我反映过来,那男人就迅速的从我脖子处摸到带乳罩的地方。我羞得满脸通红,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得手不停的发抖。又一次那男人老计重演时,未等他出手,我狠狠的用高跟鞋踢了他一脚。

    晚上我把这事情告诉给浩翔,以为浩翔会发很大的火,但他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少跟这些人打交道。我就不再说什么,心里却特别的难受。记起大学的时候,有个男生不小心把我撞了,他冲过去一拳把那人打出了鼻血。那个时候,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也许是工作了,人变得更理智起来,我对自己说。看着他那酣睡的脸,我索然无味的躺下了。其实今天穿了新买的有着蕾丝花边的性感内衣,他却看都没看一眼。也许他最近太忙了,晚上很晚才回家。大波提醒我,说男人在这个时候特别需要温存,需要浪漫,也特别容易出轨,而我想,一个女人如果本身没有魅力,尽管穿上独一无二的性感尤物,也同样会让男人乏味的。但前天,我们逛街的时候,他曾指着橱柜里的一套黑色蕾丝花边的内衣说很性感,我就买下了。浩翔的呼噜声总是一阵接一阵的,我无法入睡。年龄真的不饶人,三十岁的女人可能普遍都是这样的。大波也是总是失眠。她依然没有结婚,所以她的生活习惯非常的混乱。她告诉我,如果睡不着,男朋友就得陪她,两人会起来看电视,打游戏,或者干脆疯狂做爱。我想推醒他,轻轻的推了几下,他睡得非常沉,最终放弃了。这又是何苦,自己在受罪,还要强加到他身上,这样太自私了。所以我总是一个人挨着每一个失眠的夜。难道婚姻就是这样,人一旦进入婚姻的围城,一切的激情,浪漫,甚至理解,爱恋全都随之消失。而夫妻两人在一起,便成了左手和右手的相携,紧紧的握在一起,却没有了当初的激动不安,很自然的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因为太过熟悉,却少了曾经的距离美,少了恋爱时的憧憬,渴望,一切都平淡如水,荡不起一丝涟漪。

    我手中拿着学生的作文,心里有种深深的刺痛。虽说并不喜欢自己的职业,但很喜欢自己的学生,总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但看来学生并不欢迎我。我并不是一个古板的老师,相反总是让自己在学生面前显得和蔼可亲。真搞不懂现在的学生为何如此的早熟。有时候走在街上,看见自己的学生大大方方的牵着手,亲密的样子,每个人都会以为是恋人。这个时候我反而很不好意思的回避。结果学生们说他们只是一般的朋友,结果下次遇见他们更亲密。其实我并没有刻意要责备他们什么,相反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但做为一个老师我是负责的,当我在班上轻描淡写的提出来时,没想到遭到很多同学的不满。在同学的作文本上看见了给我取的绰号:黑寡妇,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刺痛。这个学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但却如此的让我失望,我不会放任他的。于是我叫来了他,并没有动真格,依然和蔼的笑着。但他到是真的被触动了,他打了自己一耳光,流下了泪。我再次被刺痛了,自己根本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他走时,伤感的说:这是他第一次挨打。说他只是想给自己喜欢的老师开一个玩笑。在他转身的时候,我哭了。开始意识到自己伤害了一个好学生。本以为他会恨我,但每想到他竟然主动的给我写了封感谢信。这很吃惊,更让我吃惊的是,从此他不断的给我发短信息,以一个真正朋友的身份,发一些祝福话,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浩翔看见了,问他是谁,我告诉他整件事情,他仍然无关痛痒的骂了一句:神经病。我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又拿不准。我是个中庸的老师,这个学生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我告诉他,不要再发短信,不然会以公报私。这招真灵,他再也没发了。因为不久他就转学了。而浩翔的态度让我越来越伤感,甚至莫名其妙的躲着流泪,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我甚至怀疑他不再爱我,但我仍抱有一丝希望,静静的观察着他,揣度着他。

    “江老师今天怎么啦?”好心的王老师问我。王老师也是教语文的,是语文组的骨干教师,平易近人。

    “人家身体不舒服!”那个讨厌的数学老师一副诡秘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啊。哈哈哈”周围的老师不怀好意的打趣着。

    “昨天我看见江老师的老公在买小孩床。”数学老师把一叠作业本顺手丢在旁边。

    “哦,那恭喜,恭喜!”王老师走过来,握我的手,我尽量挤出了微笑,感觉自己象支牙膏一样。

    这分明显示浩翔已经有了外遇。我几乎不敢相信。虽说最近他很忙,但每天晚上都回家,除了出差的日子,我们都在一起的。他怎么可能也许这是那个无聊男人的报复而已。

    我提前回到了家。家依然是老样子。冷冷清清的,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我在茶几上摆放了最喜欢的白合花。百合是百年好合的意思。他一直认为我是个非常敏感,文弱的女人,但有时候又特别的固执。这么多年来,我身边依然没有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呆在冷清的房子里,偶尔大波来串串门。大波是个很时尚的女人,三十岁的女人还没结婚,换男朋友比换内裤还勤。整天打扮得象个高级妓女。他不喜欢大波,那个女人心到是好,但就是嘴巴吵人,但看着是我的好友,很多时候也就爱屋及乌了。很奇怪,我们两人性格完全不一样,怎么会一直保持着友谊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留在沙发上的纸条。我望着窗外,心中充满了恐慌。在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妹妹被妹夫打了。那个狠心的男人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况且妹妹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残疾人。我感觉心被撕痛着,绝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汽车在公路上颠簸着,我的思想也漂远着。为了浩翔我远离了父母,放弃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来到这个小城,原因是浩翔家三代单传,父母强烈要求他回家乡,而他也固执的要回来。在大学找工作的时候,本来有能力把他弄到同一个单位教书,但他把电话摔得砰砰直响。最后我妥协了,背负着对父母的愧疚,对妹妹的亏欠背井离乡。记得读大学的时候,曾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他们,一定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但是六年过去了,父母依然过着清苦的日子,一家人拼命的在为妹妹的门面还债。

    妹妹的丈夫是招来的,应该说是用钱买的。一个贫穷的农民,小学都没有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和妹妹不同的是,他身体健康,有一定的经济头脑。和妹妹结婚不久就买了辆机动三轮车,替别人送货,有时也载人。从我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不喜欢他。他是个相当粗俗的男人,吃饭发出很大的声音,到处吐口水,毫不雅观的躺在沙发上睡觉,甚至口出脏话,更主要的是,他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喜欢赌博。我怀疑他已经在外找了很多女人,只是家里的人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当我风尘仆仆的到家时,全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好象是个天外来客。

    “你还是不是人!”我指着妹夫的鼻子嚷到,手在发抖。

    “姐,算了。”妹妹挺着大肚子站在他身后。

    “你神经病”他一口吞下了一个鸡蛋。

    “你就这么狠心对待一个残疾孕妇!你有没有天良,有没有教养!”我把提包狠狠的摔在沙发上。

    “我们的事用不着外人管!”他发怒了,狠狠的蹬着我。

    “外人,你别忘了,你是招进来的。”我冷冷的说。“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对不起我妹妹”

    “你这个疯婆子!”他受了刺激,握紧了拳头。

    “姐,求你别说了,求你,求你这是我的命,我的命”妹妹拄着拐杖,泪流满面。

    我哭了,愤怒、委屈、无奈我颓废的坐在沙发上,这是怎么呢?如此的暴躁,如此的不理智,也许我的介入会让妹妹更难做人。一个残疾的女人,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你有什么理由希望他全心全意的对待你,况且妹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母亲一直在旁边抹泪,嘴里不断的骂着妹妹的不争气,妹夫冲出了家门。母亲更老了,一半的头发都白了。母亲才五十岁啊,可是家,这个家总让我痛苦。姐姐也回到了娘家,抱着她的小孩。那是一个好可爱,好漂亮的女孩子。小莹莹灿烂的微笑感染了我,怀抱着她,我心情突然好很多。但心里又有了另外的酸楚。听姐姐说,小家伙有先天性心脏病,可能要动手术,而钱还没有凑够。我心情异常沉重起来。一直以来鄙夷钱,认为那是特俗的东西,可现实生活中,人们却不能不跪在它的脚下。曾看见许多报道,一些贫困的大学生为了某些冠冕的理由,愿意出卖自己的贞洁,青春来换取几万块钱,我曾一度的鄙夷这种做法,而现在理解了,人在没有选择,无法生存的情况下,留着尊严又有什么用了,不能当饭吃,当衣穿。

    父亲回来了,看见了父亲,我几乎不敢认。他脸很肿,因为骨质增生的缘故。他淡淡的笑了笑,说了声你回来了,就又走了。他还要加班。

    “你爸现在一天到晚都不归屋,忙完了厂里的事情,就帮外面那个野女人做”母亲唠叨着,时不时的擦眼泪。

    “妈你真是的,妹妹大老远跑来,你有完没完”姐姐在给莹莹喂奶。“你别听妈的,人家陈姨是请爸爸做事,要给工钱的。妈就知道”

    “你们这些怪物,没良心的人,我是白养了你们了”母亲边骂边哭。结果姐姐哭了,妹妹也哭了。家里一片凄凉。我突然好想离开这个家,这是我曾朝思暮想的家,却让我无比的痛苦,无比的厌恶,我多想逃离这个悲哀的地方。浩翔,你好吗,我好想你。

    身心疲惫的回到家里,我一头栽进沙发。茶几上的百合花早已枯萎了,难道浩翔很久没回来了。我抱着靠垫,用眼神搜索着他的迹象。果真在桌子底下有一张纸条,上面铺了一层灰。

    “枫,我出差办案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一个人不要总是吃方便面。你家里的事情,最好少管,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多么希望再看下去,可是纸条上再也没有半个字。在家的一周时间,我每时每刻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我想要是他在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孤独无助。家里的事情,几乎让我忘了他去买婴儿车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有了外遇,我该怎么办。我疲倦不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铃铃铃”电话把我吵醒了。我闭着眼把电话提了起来。

    “江老师,林科长出事了。”是小陈。小陈是浩翔的属下。

    “什么!”我的睡意全无。慌乱之中把电话弄掉了。

    “浩翔,浩翔,你一定不要有事,求你不要有事,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泪流满面,焦急万分的在急救室门口等着。他的几个同事都在门口。我全部的身体几乎是靠在大波身上。

    “都怪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中枪的怎么不是我。”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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