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有疆

    梦是心灵走穴的地方。

    佛洛伊德说，梦是人的潜意识的体现。换句话说，人的欲望与罪孽都可能在梦中浮现。人的潜意识无疑成为了出卖自己肉体的叛徒。这让我不明地想起行者无疆。对于这本书，我没品读过，而这个名字不经意间却爬满了我的心房。“疆”顾名思义“领域”之意。它是古代无数帝王的幽思，又是无数忠勇献身的沙场。那里有汉武帝汗血宝马的印记，那里也有成吉思汗的铁蹄；那里有光辉，也有千古的耻辱。然而，俱往矣，历史终归会在人们的哀叹中划上句号。

    历史是我们身边的空气，我们能够感觉到，却无法抓住；我们无法驰骋沙场，但我们仍然活在“疆”的限制里。故我浅薄地以为“行者有疆”

    我是一个经常做梦的行者，一个在父母和亲戚眼中离经叛道的人。我经常梦见自己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掉，直到满嘴都是牙。每每醒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于是，我焦急地到处找资料解梦，结果发现在我国和西方一些国家的民间都曾流传着梦见掉牙齿预示着家里的亲人会有灾的说法。在我国古代的周公解梦一书中，也明确地写着掉牙齿是“家里有丧事”的象征。于是，我慌忙打电话回家，结果虚惊一场。到是父母出奇的平静，突如其来地挑动了我的伤感。。对他们来说，我就是个行者，背上叛逆的行囊，弃亲人的留念和牵挂不顾，远走他乡，只为自己梦里无疆的领域。常年的孤独如影随形却也让我习惯平静地栖息在黑暗的角落，原因是在另一处有月亮的地方，总有“今夜月夜思千里”的亲人。耳旁总有母亲喋喋不休的声音。而他们的过于平静对我无疑是一种排斥的冷漠，一种心灰意冷的失望，让我有一种被遗弃的伤痛。也许出了巢的小鸟，永远也回不了幼时的窠臼。老鸟的哀伤与疲惫，让它们习惯了平静，甚至冷漠。人有比鸟更脆弱的心，敏感得象夏日的雾气，疼痛一触即化。当伤痕布满整个心灵空间，人就几乎不再有可以容纳别人的胸怀，哪怕对方曾经是你最爱或最爱你的人。人，永远是个行者，行者的心弦脆弱如丝。只是有的人总是围着家的疆域螺旋上升，最终又回到原地。这样的人，是物质的国王，他们的根是老的、扎实的，果也一直是甜的。而有的人，是精神的流浪者，他们选择了围墙之外的天空，离开了亲人，开始无疆的生活。就象小溪固执地涌向自己的大海，我以为自己也会在人潮中掀起生命澎湃的浪花。然而，个体脆弱的生命领域怎能在苍茫世界中抗衡？个体有限的时光又怎能与永恒平行？个体精神的面包又怎能永远抵挡长久的物质贫穷？所以海子在简陋的木屋里，在远离喧嚣城市的地方，只能想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是面朝了大海，可他知道，在精神苍白的年代，他永远也看不到“春暖花开”所以他选择了永远地离开。也许在他心里只有离开才能保持精神的永恒。海子是一个可敬的行者，又是一个可怜的人。本以为有信念、有毅力、有勇气的行者是无可阻挡，所向披靡，毫无限制的，可行者有疆。因为物质是精神的孪生姐妹，推动又制约着精神的发展；现实是精神的土壤，离开土壤，我们寸步难行。在尘世中，有多少行者，执着的步伐不断地书写着坚持，却又无奈地留下了沉重。又有多少行者的心灵，永远充满挑战的梦想，却又被咧咧风尘磨砺得越来越纤细。仿佛一滴秋露就可以倾倒思念的汪洋，仿佛一缕海风就能够毁灭理想的沙堡。行者的“疆”是一种矛盾，行者就是那个可笑又可泣的齐人。他永远在自己最本质的情感和最根本的责任的理智的矛盾桎梏中挣扎，永远在欲望的边缘彷徨，永远在这无形与有形的疆域中，象个高举金戈铁戟的勇士，踏破尘沙，叱咤风云。然而马总有疲惫之限，人总有厌倦之心和白发之时。自古就有老马尚有识途认归之心，何况万物之灵长的人乎？无外乎圣人长叹“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无外乎古人易云“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无外乎有人质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各中遗憾，行者应有同感。

    我曾看见李健吾的散文切梦刀。诚如作者所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切梦刀。自然周公解梦也只为民间闲谈、茶饮的谈资而已。然而根据佛洛伊德学说，以及随着心灵学地深入和边缘人群自身的体悟，越来越多的资料显示：梦是心理的病兆，经常梦见掉牙齿则象征着心理的阉割。象征着人际关系可能出了问题，象征着心理上的退行或成长，象征着原来坚固的信念可能动摇了。也许可能不能代表现实，但从哲学的观点来看，空即是有，有即是空。世界无处不能，无处不可能。对于我自己，当一直走下去的脚步被现实的门槛拒绝在外时，当精神的桂冠染上了物质的尘埃后，我感觉自己几乎已失去了信念。这时候，疤痕是短暂的，但伤痛却是永远。当精神一旦被工整的步伐、习惯的节奏、固定的规律所侵蚀，现实就乘虚而入，而物质则乘火打劫。这时候，拥有是短暂的，失去却是永远。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实让人现实，物质让人物质。生活在物质中的行者永远也走不出世俗的疆域，因为这个世界不再有庄子守钓的濮水，不再有可以让后人守护的月亮。全是水泥与钢筋的建筑，全是建筑般的心灵，早已经被尘沙蒙住了双眼，又怎能看见明净的月亮？

    物质飞速的发展，让我们在物质的困窘中略感欣慰，却又埋下了隐痛。生活总是捉襟见肘。当我们得到一些时，我们就会失去一些。当我们身体有了一块粗糙的遮羞布时，我们的精神却苍白地裸露着。也许若干年后，在某个午夜时刻，我们都会不自觉地点上一根烟，想象着如烟雾一样飘渺的理想，也许只有在那时，我们才会感觉到一点遗憾。；也许在某个午夜的梦里，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为遗失了一本叫“精神”的书而哭泣。也许只有在梦里，还残留着真实的印记，还有精神的残渣。

    2006年1。15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