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今年刚过五十八岁生日，他个子矮小，头发花白，穿着极为朴素，生活极为节俭。父亲是个平凡的人，无权无钱，是个内向的人，寡言，难得有笑容，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也不擅人情世故。自我出嫁后，每当夜深人静时，心中便涌起无比的牵挂与浓烈的思念。

    父亲在企业退休，去年离异，这对他无疑是晴天霹雳般巨大的打击。之后他便借钱买了新房，每天披星戴月，赚钱还债，借以摆脱人世间的烦忧。

    三月十六是父亲的生日，恰逢周日，我们全家约好中午为他祝寿。父亲的新房未通煤气，却执意在家中，他说想感受一下家的气氛。我们购买了熟食赶到时，他竟然准备了十几个菜。父亲家宽敞无物，椅子和餐具基本是从餐馆借来的。母亲、父亲、妹妹、我和丈夫挤在一张过时的旧写字台上，这是他们结婚前父亲亲手打制的。其实，耄耋将至的父亲还舍不得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笨重自行车，每天骑它去二十余公里外上班。

    丈夫为大家酌满酒，众皆无言，默默举杯而饮。想想多年来父亲养育我们一对女儿的艰辛，自苦不堪言，而今，女儿皆长大成人，父亲却被逐出门去，孤苦无依，衣食无着，不仅湿了眼眶。此时，母亲说：“你别太会过了，一个月七百多退休金，现在又有外快，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别再啃咸菜了。”我心疼地望着父亲日益加深的皱纹，终日奔波而黑瘦憔悴的面庞。是啊，父亲穿的衣服都是十几年前的旧衣物，以前在一起吃饭时，他总是把菜锅涮干净喝尽菜汤，如今他一人怎能不肯咸菜呢？

    望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炖鸡、鸡排、鸡心、红烧鲤鱼、肴肉拌黄瓜我思绪万千，问:“爸，你自己舍不得吃，今天为什么这么破费？”他会心地笑了“我看到你们高兴啊！你怎么感冒了——听你的声音一定是－－”他一定又想到我婚后不在他身旁，不知状况如何，紧锁眉毛，十分不放心的样子。我前晚和老公吵架，夜里着了凉，鼻子一直堵堵的，自己竟未察觉，本想开口说些祝福的话，此情此景，却又咽了下去。其实，只要时常探望一下多病的老父亲，陪他说说话，他心愿足已，华而不实、冠冕堂皇的语言于他并不适合。父亲就是这样不露痕迹地深爱着我们。

    父亲有收藏陈旧物品的癖好。最近，每见到我，他都要提起我小时候学习好、文笔好，并取出我小学三年级的小日记本。说我绘声绘色地描写了我家养在池塘的鱼，写地太好了。当他指给我看时，我不屑地扭过头去，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我才不看呢，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又有一次，他提到我在初中曾获得我市作文竞赛一等奖，竟然捧起我参赛的作文，带上厚厚的花镜，一字一句地读起来。已泛黄的作文簿，方格里爬这幼稚的字体，附带老师批改的红圈和评语。父亲还着重朗读了勾红圈的几句话，称赞比喻妙语连珠。

    二十多年前的日记我早已遗忘，父亲却记忆犹新；二十多年前的书本我早已丢弃，父亲仍视如珍宝般收藏着；二十多年前懵懂无知的我并无什么文采，只是缘于父亲的谆谆教诲啊。父亲啊，父爱如山，教女儿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其实父亲对我们的关怀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那天清晨，我醒地很早，碰巧刚学了骑摩托车，突然很想去看父亲。趁老公尚在梦中，我兴奋地溜出去发动起摩托车飞驰而去。路面因人数稀少而异常宽阔。我买了些早点，满心希望着父亲吃到丰盛的早餐。昨夜整夜下雨的缘故，最近的小路过于泥泞，于是我只好掉头走另一条路，这条路虽然宽阔但年久失修，水泥路面早已被超载货车压地如经历地震般裂开。以我蹩脚的技术不得不沿路边溜过去。但没想到，这条土路泥土被春雨浸透了，像滚雪球般渐渐把前后轮填满了。我艰难地最后加一下油门仍寸步难行，无奈中慌忙求助父亲。父亲平日对我们管教严厉极易发脾气。这次竟未责骂我，还微笑地嘲笑我偏又好路不走，向泥路走。那个雨后的清晨，空气特别清新，旁边几个晨练的老人，精神矍铄，时而与我们父女搭讪。

    车轮清理干净后，我慌乱中发现七点钟了，赶忙告辞上班去了。因为早上早起又看到了父亲，我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事实上，这次经历非但给老人家意外的惊喜，反而增添了更多麻烦。后来我才得知，那晨，父亲清理车轮时划破了手，更严重的是我走后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担心我不会骑摩托车，在回家的路上太匆忙而出事，偏偏他上班途中遇到一女青年骑摩托车与大货车相撞的事故。整早打我手机，又慌乱中拨错了号，拨了无数次后极度担心而耽误了上班。

    父亲啊，您对我们的爱如此细微，如此浓烈，为何多年来我竟从未察觉？父亲啊，父爱如山，让女儿如何报答进您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