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丁卓,“我还是得把话问清楚,你跟孟遥,没做什么对不起苏家的事吧?”
“没,以前熟都不熟,就跟曼真一块儿跟她吃过两三次饭。您跟她接触过几次,你也知道,对不熟悉的人,她都非常客气。”
“那就行了,谁有理由反对,谁的理由站得住脚?”
她见丁卓要开口反驳,先将他的话堵住了,“丁卓,我当时跟你爸离婚,你是怎么说的?难道还要为了外人的闲话,忍一辈子不成?人不能挣了面子,输了里子……”
“我倒是无所谓,我是怕您……”
刘颖华笑说,“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怕人说几句闲话?当年听得可没少,翻来覆去就那老几句,耳朵都能听出茧子。你以后又不会回邹城,跟孟遥在旦城待着,流言再盛,还能长着腿跑过去追你们不成?”
丁卓笑了一声。
刘颖华又说,“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我觉得孟遥比曼真适合你。曼真是搞艺术的,跟你这种榆木疙瘩的性格,处不长久……还有啊,苏家比我们家好,或多或少,也算是高攀。我反正是不大爱往苏家去,规矩多,不自在。人都走了,你结不结婚,跟谁结婚,苏家都管不着。”
刘颖华瞧见碗里的云吞已经快泡烂了,“还吃吗,不吃我给你收了。”
“不吃了。”
刘颖华把碗端起来,“反正不管怎样,随你喜欢,只别给我带回个男人就行。”
丁卓:“……”
刘颖华收拾完碗,出来见儿子坐在沙发上拨弄手机,笑嘻嘻问道:“跟孟遥发短信呢?”
丁卓:“嗯。”
“正好,明天你们还不回旦城吧?请她到家里来吃饭。”
“妈,孟家跟我们家不一样,您不介意,不代表她们不受影响……”他捏着手机,沉着声,“……她压力很大。”
“那更要请她过来,我开解开解。”
丁卓未置可否。
刘颖华笑了笑说,“行,我也不跟着瞎搀和了。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要懂得担事儿。”
刘颖华往房间去了,丁卓盯着手机屏幕,心里仍是沉沉。
道理何尝不明白,但这个世界要是都能依照道理运行,哪还有那些羁连难结的问题。
手机振动一下,孟遥回了短信:准备睡了。
丁卓想了想,只回复:那你先好好休息,什么话,我们明天见面再说。
过了有一会儿,那边才回复了一句:好。晚安。
雨仿佛无休无止。
窗外夜色沉沉,身侧,孟瑜已经陷入沉睡,呼吸平缓悠长。
孟遥看着手机屏幕按下去,把它塞到枕头底下,翻了个身。
夜雨一声一声,敲打窗户,把这个夜拉得很长,很长。
清晨六点,孟遥起床。
小城在连日的降雨中,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吸入鼻腔的空气,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孟遥去花店买了一束绿色桔梗,打了一辆车,去郊区的墓地。
山间树林浮着薄雾,叶子让雨水冲刷之后,仿佛要滴下绿来。
孟遥撑着伞,踩着有些湿滑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很快,她到了苏曼真的墓前。
地上已放着七八束花,沾满了雨水,有些花瓣已经落了。
孟遥蹲下身,把桔梗放在墓碑前。
她没起身,看着墓碑上苏曼真的照片。
照片里,她凝眸浅笑,仿佛还如生前一样,明艳动人。
她最喜欢桔梗,但她短暂的一生,却如同一支玫瑰。
孟遥伸手,缓缓摩挲着大理石的墓碑。
细雨绵绵,树叶摇动,远远传来一声鸟叫,显得周围越发寂静。
曼真这样喜欢鲜花繁盛烈火烹油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待在这样寂寂的山林之中。
“曼真……”孟遥刚说出一个字便哽咽了。
许多的话,早该坦诚以待。
然而这个早,要追溯到多久,才算是早?
小学第一次受委屈的时候?初中第一次被放鸽子的时候?此后两人相处,发生矛盾,却每每由她主动示好的时候?或者……喜欢上丁卓的时候?
多早,都有更早。
时间是一条不归的河流。
雨水落下,渐渐洇湿了她的发丝。
似乎有雨凝在眉睫,她眨了一下眼,照片中曼真越发的模糊。
过了很久,孟遥才拿起一旁的伞,站起身往回走。
沾水的青草打湿裤脚,山间有风,吹过叶梢,聚在叶上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下。
孟遥迈出一步,忽然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