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涅磐如此如此

    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说：儿女的痛苦在母亲那里是双倍的。

    住在母亲那的几天里，分明感到母亲又憔悴了许多。常见纷乱的银丝在春风中舞动出秋的萧瑟。强拟的笑将本以满是皱纹的脸扭曲成青涩的苦瓜，那一道道沟壑便是苦汁冲刷出来的。

    很多时候强迫自己不看她的脸，不与她布满血丝的眼相遇，怕自己由此而生的自责与内心的痛交叠、纠结成铅，沉沉地坠着，让自己了却飞的愿望。

    如果我已匍匐在地，就让我趴着吧，即使生活如此灿烂；如果我已也有飞的欲望，就让我飞吧，虽然生命如此可贵。

    那次晚餐前的一眼改变了我。

    晚饭，一如既往，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花生炖猪蹄。天色还早，母亲把饭桌移到了院中，她一言不发地摆弄好碗筷后，将一大碗猪蹄捧了出来。由于太烫，未到桌前就急急的喊到：快来接一下，太烫了。我还沉浸在自己的空茫的天地里，没有作任何反应。母亲连叫几声，终于把我从另一个世界唤醒，我缓缓站起，准备去接替一程。当我站起时，母亲已放下碗。我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惶恐与自责，便望着母亲，希望能得到她的谅解。她抬头的瞬间，我们的眼睛在空中交汇。我突然发现，母亲原本干瘪满是皱纹的脸光滑了许多，竟有些白胖的感觉。我怀疑自己的的眼睛出了问题，眨眼再看，发现母亲的脸不是令人欣慰的“白胖”而是让心酸的的浮肿，从眼眶到下额，整个脸浮肿得像个白萝卜，原本因年龄大而变小的眼更眯成一道缝，就像突然走到室外，强烈的阳光耀得你睁不开眼。

    妈，您的脸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没有啊！母亲拍拍自己的两颊，慌忙转身进里屋去了。在转身的那刻，我分明看到了两行泪水。

    我空茫的心窝突然饱胀得难受，早已离身的心好像又回来又活泛起来。内疚、自责让我沉溺于深渊里的身体有了想挣扎的欲望，就像一盏油灯，当她发现自己的微弱的光芒能给黑暗的人一点亮光，经寒冷的人一点温暖时；当她知道她的熄灭将黑暗周围，她的熄灭会让周围牵挂她的人疼痛时。她就会拼命命令自己的支撑着，哪怕灯花已烬，哪怕灯油已毕。她她要用渴望生的意念让自己残喘苟息。也就在这时，我发才发现我的命运没有与梦中的他交叠，而是与我母亲拧在一起。她给我生命的那刻，就已告诉我，这一生我们的爱永在。我的快乐将舒展母亲紧皱的眉头，将抚慰母亲岁月沧桑后伤痕累累的心；我的哀痛将雪染她斑驳的银发，将滞缓她早已不再轻快的脚步。我的快乐与哀痛就是母亲生命的全部。

    梦觉，仰苍天，一声长啸。游弋周围的七魂六魄归来，将我的空囊装得满满的。让我有力量走出自掘的坟墓，让我从梦幻的境界里回到弥漫着烟火味的人间。

    身随意变，空了几天的肠胃奏起了哀乐，淡了几天的喉头突然长出巨莽，仿佛要吞下眼前的一切。我竟然快活地叫道：妈，给我一碗饭，我要好好大吃一顿。

    我语气里生的欲望感染了母亲，她含泪笑着盛出一碗饭来，坐在桌边，看着我狼吞虎咽。我边吃边冲着她笑。她终于忍不住，理起围裙擦起泪来。不知那是血还是泪，无论是什么，我想，都是欣慰的。

    一个朋友说得好：生命是母亲给的，在没有母亲的命令下，我们没有权利剥夺自己的生命，无论它是生如夏花，还是寂如残冬。我们都要虔诚地等待它自然结束的那刻。

    生命涅磐，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