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孔

    公交车有到站停靠的规矩，不是随意的招手即停。只有在站牌下才停车，有时看上去不免显得死板。车到站了，原来在站牌下等候的旅客，陆续上了车，车门关好，不知从哪里钻过来一名甩着羊角辫的七八岁样子的小姑娘，一溜小跑地到了车门前，用稚嫩的手拍拍徐徐启动的车门。“司机师傅，等一等，下面有人敲门。”此时，车子速度很慢，车上不知谁喊了一声，就差一步之遥，以为此时司机师傅能够将车停下来，关照一下摔着小辫子姑娘的情绪。此时，司机从倒车镜里已经发现这个小姑娘，他并未因小姑娘焦急而停车，而是给予一副冷面孔：表情严肃，头并未动，凝视前方，若无其事。“停不了，违背站点停车，哪怕是一点点，公司会罚款的。”司机说这话时离站点已有一些距离。紧接着，一脚油门，车子跐溜一声，进入正常行驶速度，小姑娘被甩车后。距离车愈来愈远的小姑娘脸色，由期盼的兴奋迅疾转入失望沮丧的难看，无奈地走到站牌下，融入等候下趟车旅客行列。

    人们为司机面对娇小顾客表现出的冷面孔有点不解，顾客是上帝，就这么一步之遥，不会宽限一下，作一点让步吗？司机全是对顾客那么冷漠么？下一站到了，司机手握方向盘，右打方向，又左打将轮胎扶正，是标准的右侧停靠，车门打开，等候在站点上的旅客陆续上车。有位老妪，肩上挎着书包，走到车门口，她开始翻动书包，像是找什么。“找什么？”后面等候的人问。“乘车卡。”只见这位老妪还在翻动书包，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乘车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找不到呀，又未准备零钱，要不我坐下趟车吧”。她喃喃说，正要转身下车，此时，司机师傅说：“后面旅客等一等，让这位大娘好好想一想”此时，只见这位老妪身体又转过来“唉，想起来了，放在书包最外层兜里”只见她打开书包最外面层拉链，取出乘车卡，在显示屏上一刷，完成上车交费程序。原来，这位老妪是看到书包里的东西多，担心乘车卡放到里面，不好找，正好这书包最外层有个小兜，就把乘车卡单独放到里面，为的是拿着方便，谁知就是这样的故意而为，老妪竟一时忙中忘记了，真不能相信自己的记性。多亏这位司机有耐心，给老妪想一想的机会，稳定住急躁情绪，使她顺利地上车，她是到医院看病预约了一名专家，多亏能准点乘车，要不就失约了。“谢谢司机师傅，照顾老年人。”“扶老携幼，是公司对我们司机职业道德的基本要求，应该做的，不用谢。”这位司机对待老妪的作法看着舒服，面孔上表现出来的是满腔热忱的态度，与前一次形成鲜明对照。如此说来，这位司机“‘扶老’算是做到，‘携幼’尚欠火候。”上车的队伍很长，此时，人们还在上车中，只见一位妇女领着个小孩上车，小孩活波，快到车门口，挣脱开母亲的牵制，缩着身子，钻过人缝，跑到前面，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态势，公交车的车门有几层阶梯，孩子步幅小，一步一级还有迈步不到位的困难，小孩硬是想一步迈上两层阶梯，刚一抬脚，登空在即，一只脚悬在空中，前身伏下，头朝地，两只手在空中抓着空气，眼看就是嘴啃地的跟头，后面母亲在与身旁人说话，对这些未在意，后果不堪设想。此时，司机从安在车门摄像头录下的驾驶员眼前显示屏的影像中看见了，忙起身，迅速伸过来一只大手，把孩子倾斜的身体接住，避免一次不必要的险情。如此说来，这也就是最好的‘携幼’了，对这位司机印象有了根本变化，冷面孔完全成热面孔，满面春风的样子，让人们看着可爱。

    为什么司机有那前一次的冷面孔？拿他自己的话说是公司有规定，就是为遵守到站停车的规则。规则必有其道理，站牌设置有固定密度，按照站牌停靠，形成公交车运转循环规律，按规律乘车，会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乱停乱靠，会打破循环，影响按照规律等车旅客。招手即停虽则表面看着温馨，其实也在乱停乱靠之列，停下，方便个别的同时，使下一站乃至几站十几站等车的那么多人感到不适。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冷面孔只是面对个别，而同时对大多数人，则是热面孔。其实就是个别，也大多是按规律等车，偶次迟到，完全是例外，如果她是站点等车人，因偏袒站点外的个别，使她误时误事，她一定也会不满的。

    到站停车，是个小规则，需要冷面孔去维护。对那些更大更多的大规则，相对于热面孔，冷面孔不是多，而是太少了，规则面前的冷面孔不是人间冷漠，而是在为人们满腔热忱“热面孔”的挥洒呈现撑开更广阔的空间，它透出的是对人们有益规则不迁就不退让坚持到底的决心与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