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的倾诉

    居住在楼房里，房间宛如独立世界，与邻居几乎没什么往来，出得门来，偶尔在楼道同行或对头碰上，也大多笑一笑，说句，您上班去，就算不错的交际了。进得屋来，听房顶上人行的脚步，知道楼上有人，只要没有惊天大动，没人在意。入冬了，暖气试水，管道里哗哗循环的水声，从一家流到另一家，它是在管道的束缚里有序地流动，谁家都听得见，除了轻缓的声响，没人会想到一家的流动对另一家会有什么干系。

    有联系是绝对的。再严密的封闭也说不准在哪时就出现缝隙，老死不相往来吗？两座山难遇一起，人之间很容易触到。一天，里屋的暖气管道有了响声，是管道穿过楼板那段四周的缝隙传过来的，缝隙中还掉了几粒渣土，接着，管道在钳声中颤抖，不好，是上面装修安装暖气，接弯头时，没有钳住系牢原有的管道，随着新接弯头扭转方向，带动整个管道扭动起来，屋内接口螺丝的扭动，超过了自身幅度承受的最大极限，霎时，管道出现了裂缝，滚烫的热水飞溅起来。一旁是床头柜上的电视机，地下是新铺就的木地板，不远处就是床铺，上面有整齐的被褥，皆受到了一次出奇难料的洗礼。

    水花放肆地不停喷射，像是倾诉着某些人的不端，逃避更令人费解，它的漫溢，给楼下生出麻烦，哗哗，诉说着实际，封不住糟害者的嘴。

    不好，是楼上捣的鬼，女主人急匆匆跑到了楼上。咚咚，敲门。说明来意。只见楼上管道旁放一堆安装用的工具，而正在旁边的男主人却木然的如没事一样，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夹着一棵香烟，悠闲地喷了一口烟圈，慢腾腾地说：“你家的暖气出了裂缝，管我什么事，各过各的日子。”旁边人刚开始时脸色有些温和，听到男主人的强硬，刷的一下，变得无情，像演戏，喃喃低语：“不会吧，我们没动管道”

    “你们。。”她一脸的铁青，无奈，转身腾腾，去四楼关掉了总截门。

    水停住了从缝隙中喷射，有了时间与楼上理论。

    是良心有了新发现？静了一会儿，楼上的男主人的语气有了些和缓“弄一点水，擦擦不就得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看去”尔后，随她到她家的屋里，他没有想到这样严重。地板上漂浮着一层水，水渗到地板的缝隙中，茬口已开始有些翘起，墙上被浸湿的一绺绺的水渍，墙面卷起了漆皮，像木工刨起的转着圈的木屑，家具上、电视上都滴着水，一片狼藉的样子。他后退着走到屋外，头仰着，像躲开一场灾祸，用标准音强调：“大姐，你家里自己动了吧，怎能怨我们？”

    “你怎么，”她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算是我倒霉，自己修修得了，气坏了自己，犯了心脏病还得多吃几粒速效救心丸。算了吧，倒霉的邻居。

    好在第二天，就在情绪难以平静的时刻，皓首老人的几句话使她阴郁的心情有了几缕阳光。“别和他一般见识，都是施工的不注意造成的，我的儿子不懂事，我批评了他，向你们道歉了。”说这话时，老人已经带来了维修的人员和零件。

    换上了新的，弥补了管道和心灵的双重裂缝。哗哗，曾经放肆的水流约束得和缓，皓首老人的善良带来了邻里的祥和，想必他儿子固执的心里也早就像水流一样，经过激荡的忏悔变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