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子

    湿漉漉的夏天为他留下一份纪念。

    他黑黝黝的手背上长了个圆圆的小白点，前几天就有了，但是，没有和家人说，长在手上，想瞒也瞒不住，是吃饭时伸开手家人发现的，那天，中午的阳光特别的强，就是皮肤上细微的汗毛断了，也能一眼看出来。咦，看呢，他的手上露白了，一家人围过来，像是如临大敌。

    “白癜风吧，快治，一旦蔓延开，手上、身上、脸上，成了白色的人，可怎么见人呢？”一家人吃了一半的饭，情绪大转弯，忧虑弥漫开来，吃饭味道也寡淡了，变得急促、敷衍，过了一会儿，各自恹恹地离开了桌子。人们说时，他也小恐怖起来。这病不大，但没有办法治，是顽症。他认识的一位医术很有名的主治医师的头皮上、手上也露白，要有办法，不早治了；还有那位领导的司机手也露白，为了遮上，四季戴白手套；每天早晨遛早见到的邻居李阿姨，是漂亮姐，但这几年不知怎样凡可露出的地方都是白的，原有的漂亮面目完全被白色掩盖了，远远的望去，像是盖上了一层霜雪，朦朦胧胧的，有时走的近了才能识得；他也见得一位干部因手上露白，常在背后有人指点他，戏称她为“白爪”他到了那里，就说：’白爪’又到了什么地方了。想得有些紧张。

    家人动了起来，为他讨药，有说用花椒水的，有说用遮盖霜的，最后是一近亲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某药店里有祛白酊，治这种病有效果的，亲戚专门去一趟，买来药。小盒子里，一袋胶囊，一瓶药水，药水是草药，肉皮色的。胶囊就不吃了，担心有副作用，上药液吧，抽出里面的棉签，抹在白点处，颜色深了一些，抹了几次，还真的有效，开始白处的中间有个黑点，再是黑点向四周扩散，白的领地在缩减，再用手在白的皮肤揉搓了几下，又上了几次药，真的全是原来的皮肤颜色了。我高兴，我振奋，家里人也像是有了阳光的射入，变得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起来。

    夏天的空气继续的潮湿，每天的汗渍浮在皮肤的表面，偶一天，皮肤的一处颜色变得淡淡的白，不好，又要有白点露出，果不其然，过了两天，在一个指头上又出现了白点，有专家说，治这种病要抓早，要注意白点的动向。赶快打电话给亲戚，请他无论如何也要亲自跑一趟，把上次的那种药买来，亲戚单位正有事，治病如救火，请了假，跑到市里的那个大药店，整个柜台都转遍了，没卖的了，问了售货员，连那个药的名称都没听说过，亲戚有些沮丧。

    白点没了药的抑制，就肆无忌惮的扩散。一次，他出席一次招待客人的宴会，他为了客气，主动给人夹菜，客人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怎么搞的，你的手上的白点？”说话间，身子闪了一下，是躲避。他痛苦万分，就近的药店买了盐酸氮氛酊，又名白殿净的药涂抹上，过了不长时间，白处就肿了起来，揪心的痛，从此，他不敢再用。只能任其放任自流，以后没有成片的发展，只在一块地方作孽。

    每逢伸出手去，就有人对着我的手说声白。四周黑，当中白，实际白的就那么一点点，墨色中的白纸、夜空中亮晶晶的月、厚厚的钱币中间的窟窿，也是这个效果，但是人们看惯了。这白长在了人们看惯了黑的地方，就异样。看惯了自身的黄种人，再看别的人种脸部的颜色不是也不习惯吗？白，在表皮，有关面子，人们是非常在乎的，要不得命，也不影响别人，但是，面子就是国人的命。对于内在，往往被忽视，时常听说，某人一查就到了癌症的晚期，以前根本没发现;某人猝死，死于心脏病，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也没吃过药，对于这样的丧命人们司空见惯，但是，面子是绝对不能不讲的，诸如，面子工程、还有含了铅、对人有害的、摆在柜台上的、能将面子做足的各类化妆品之类。总之，一到说白，我就敏感，就威风扫地，很没面子。

    手比之脸还算隐蔽，出手的机会远比脸的面世机会少，况且，还可以像刘谦变幻魔术似的，将手变得恍惚，让人不见真相。但脸就没这么多的变幻机会。忽一天，家人见我，说，看看你的鼻子下面、嘴上面有一白点，听说，我激灵一下。我的妈呀，找到脸面上来了。我马上把那瓶放了很久的、上次引起红肿的盐酸氮氛酊的药拿来试试。用棉签蘸少许，涂在白处，仅两次，奇迹出现了。脱了一层黑皮，白的地方悄悄的消失了。我拿镜子照照，真的消失了。老天有眼，是这药对症，给了旁人视为生命的我的面子。感谢上苍有眼，我幸运，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