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发现建筑物上厚厚的灰白石块,还留着跟他们相同的纯粹的汗滴味道。劳动啊,人类的共同劳动。这让他们熟悉而感动:我们和城里人还有过同一个童年,只为吃喝,幸福劳作!我们的劳动是为了生活的更好,每天肚子是饱的,睡觉是安稳和无梦的。城里人也在劳动,他们用劳动要去换取更多。这太难为劳动了,为了跟上城市的节奏,劳动就苍白、疲软、无能起来,甚至手足无措起来。劳动跟不上期待,劳动满足不了愿望,劳动让人不享福。
感受到这些,土著人由不住地对城市的人生出许多怜悯来。男人们苍白而没有血色,即使胸部有些肌肉那也是装饰型的,缺少运动和出击时的漂亮光泽,女人们也失去了大自然的色泽,眉眼发肤多是描绣而成,生命鲜活的汁液被城市吮吸成了一张瘪瘪的皮。爱呢,满目的亲吻是爱吗,也许吧,洋溢在人体内的暖流却经常因干涸而中断;平静呢,清晨的泰晤士河也很平静,可观河的政客和平民街的黑人们心里有着同样的不平静,明天的仕途在哪里,明天的光阴在那里呀;尊重呢,绅士的言表下,是互相攀附互相利用的微笑,尊重大多是喷了香水涂抹过口红辨不出真实模样的笑脸;幸福呢,开着豪车那位,已经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个幸福的人了,财富和地位并不能安抚“是不是个幸福人”的不安疑问和心跳。
土著人不明白,幸福在我们的社会中是心理学和文学艺术研究的领地,发展到今天,研究幸福已经成了热门的经济学,为幸福所依赖的外在环境设定指数成了一门生活的艺术。市长在寻找gdp的增长点,而市民在寻找幸福的增长点。
都市人的幸福完全是一种感觉,幸福指数的涨跌随感觉而升降像无法把握的股市。对于老人,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是幸福。儿童若能得到一件玩具就觉得幸福。恋爱中的女人感受爱与被爱是一种幸福。成功的男人因工作业绩突出,事业有成而备感幸福。民工因能及时拿到血汗钱而幸福。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重返校园就是幸福。这些劳动就能得到,并不是最难的。有时一句话,一个眼神,幸福感就轻易袭上心头。但是有时一次失败,一次打击,一个追赶中的愿望,一次人心中的较量后,幸福感就会涤荡而尽。
成人的幸福就是这么飘忽不定着。羡慕我们人类的童年,那时人们兴奋度很高,狩猎、篝火、吟诗、舞蹈,幸福时可以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来宣泄和释放感情,表达欲望。成人后,理性意识也苏醒强大了,人类陷入了一个恒久的矛盾:告别了狂热的生存方式,学会了平静、理智、抑制,学会了感觉不幸福。
走在城市的人是何等聪明,可并没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土著探险家来了,又摇着头咂摸着走了。城里人不会咂摸,他们看土著人时好奇得很,像是在观看一些珍奇动物的排演。好奇人家不穿衣服,好奇人家手中离不开棍棒,好奇人家迷茫的眼神,好奇人家光着的大脚,好奇人家对现代文明的无知。最好奇的是想从他们身上看看我们的过去和人类的童年。
过去就过去了,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土著人思考的问题早已不在我们的思考范畴中了。因为我们聪明,在我们灼灼目光下有个更远大的前程。我又想起儿子写出来的“聪”字,用耳用眼用口用心,我们都会,我们都不会。
那些土著探险家的家园更接近人类的童年,他们拙嫩的文字里也许会有幸福活着的详尽记载。翻开那一页,希望缤纷而出的是阳光下敞开的门,通透如阳光的笑以及狂欢、战争、民族、英雄之类那些永远消失和永远留在记忆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