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飘雪的冬天

    昨夜的那场雪，没想象中的大。早晨起来，路上的积雪便已开始融化。到下午时分，连房顶的雪都融了。听着窗外雨棚雪水融落的滴溚声，思绪不觉回到了孩提时代，回到了故乡飘雪的冬天。

    故乡的生活虽然清贫，打雪仗的传统却一直延续下来。每到冬季，无论大人小孩，都能从雪中找到乐趣。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每逢年末岁尾，我都会眼巴巴盼着天上下雪。在雪花飞舞的冬天，和同龄的小朋友们在一起打雪仗，身上的衣服再单薄，也从不觉得冷。

    故乡的冬天，打雪仗更是年轻男女感情交流的绝好机会。雪落时分，无论男女青年，都喜欢邀上心仪的对象到野外对垒。一边打雪仗，一边谈情说爱。欢声笑语，时时洒满原野。

    故乡的雪仗，还保留着原始古朴的风味。说穿了，就是有些野蛮。男女青年对垒，决不是你甩我一坨，我还你一记那么简单，而是近身肉搏。男女青年往往抱在一起，互相将雪球往对方的脖颈、腰肚间擦去。有更出格的，还会将对方衣扣解开，直将寒雪往肉身上擦。大抵打雪仗都是为了玩耍，谁也不会因为打雪仗的事生气。记得有一年，少不更事的姐姐和几个小p孩打雪仗，被人追到家里，躲在房间，门都被撞破了。父母亲在一旁看着，还乐呵呵地笑。

    故乡的雪天，无论男女青年，在路上最怕落单。外乡的青年男女，雪天从我们那路过，往往会遭到群起围攻。不知道我们那风俗的人，总以为那是欺负生客。却不知乡人天性喜欢玩闹，无论对生人熟人，礼遇都是一样。这样的礼遇，我也没少遭受过。

    我刚考上县城读高中那年，寒假回家不久，就遇到了一场大雪。一天午后，我跟在大学快毕业的堂叔、堂兄身后，到村外野地里赏雪。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邻村的地界。当时邻村的一大群少年男女，正在以雪对垒。我们丝毫没有戒备，边说笑边观看他们玩耍，做梦都没想到会成为她们围攻的靶子。忽然间，几个女孩子悄悄的跟到我身后。其中一人将我拦腰抱住，另有两人分左右死死地抓牢了我的双袖，令我动弹不得。其余的女孩见我被抓牢，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将冰冷的雪球往我的脸上、脖颈上、腰肚间一个劲地擦。我那时年纪虽少，个儿却高，也有几斤力气。若要下蛮，挣脱这群女孩子的纠缠原也不难。但我们那也有个规矩，再野蛮的男子，打雪仗时也不能和女孩子动粗，否则会让四邻八里的乡亲笑话。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任人宰割。堂叔堂兄虽然就在身边，年龄毕竟大出去我们好几岁。耐于长辈的身份，他俩却不便帮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嘻笑。

    等这帮女孩子闹够了，我的脸庞、脖颈已经被她们擦得通红，衣袋上、身上也被她们塞满了雪面。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跑出去老远。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花，随手在地上抓了把雪，捏成球，我朝着四散的女孩追去。不一会，就在一丘冬田里追上一个女孩。只用脚轻轻一勾，她便仰面躺倒在雪地上。她将两只柔嫩的手护住双眼，一声不吭躺在雪地里，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看着楚楚可怜。我扒开她的双手一看，却原来是小时坐在我前排的漂亮女生，心里不觉一颤。握着雪球的手，怎么也不忍往她粉嫩的脖颈上擦去。

    看着她的同伴又向我包抄过来，我只将雪面在她脸上轻轻一洒，便转身跑开，留给她一个一生也解不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