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无论环境怎样恶劣，父亲都不曾流过一滴泪。

    那年暑假，我原本打算去徐州实习打工，赚取学费，但从小弟急促的电话中得知，父母双双并重，放下手机，犹豫了片刻，赶紧收拾行李。

    回到那贫穷的小山村，风中包谷林在飒飒作响，殷实的棒子等待着勤劳的双手。本以破败的家一片狼籍，父亲拖着病重的身体在厨房忙碌，饭桌上猛抬头的刹那，才发现父亲的背更驼了，饱经风霜的脸又黑又瘦，满是沧桑的额头被岁月的犁铧深深的开垦，记忆中左鬓的两根白发在一夜间缤纷一片。

    那个暑假，我陪父亲每天五点半起床，下午六点收工，几乎天天如此，终于田野一片寂静，七月的太阳虽然还有几分毒辣，可对父亲瘦小的身体而言除了汗流满面也不值一提，虽然他在田间坐在地上劳动：时而喘气歇息，时而有匍匐在地劳作，一个星期下来，已经没有了人形。

    记得那个中午，父亲老病复发，又患贫血，喝完药之后，感觉头轻松了许多，就坚持下地去了。到了吃饭的时候，还不见父亲的踪影，我心中透过一丝不安。就在我煮饭的米刚下锅的时候，邻居喊我接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在我们这里来接你爸爸”我头中嗡嗡一片，心中一酸，没有听清后面说的是什么，放下听筒就往那户人家赶。父亲坐在他们屋里，双眼紧闭，汗水滴个不停，地面已被淋湿了好大一片。

    听见脚步声和讲话声，父亲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能说出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那家好心人的帮助下，父亲伏在我背上，我感觉到父亲好轻（后来才知道，父亲1。68米的个子却只有84斤），可我的心却很沉重，在去村里卫生所的路上父亲呕吐不止，每隔四五米就要停下来休息，平日里三分钟的路程我不知道走了多久。

    到了医务室，父亲又怕呕吐把地面弄脏，不肯进屋，医生送来了治疗呕吐的药和葡萄糖，一再要求父亲进屋进行检查，轻轻的一挪动，父亲就又吐了。我守候在父亲身边，帮他擦嘴角的残留物，擦眼角的泪水。由于父亲患有支气管炎哮喘，不能打点滴，医生开了强效西药，父亲躺在哪儿，双眼微闭，不断的叫我和弟弟的名字。

    恰好，村支书也过来了，他询问情况后就转国来问我的学费情况，强烈要求我在学校贷款，他说“你向学校反映一下你的家庭情况，争取贷款，你父母培养你们兄弟俩读书很不容易，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自立自强，给你父亲减少点负担，如果在让他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你四年毕业后在也见不到他了”随后主动帮我开了家庭经济贫困证明，父亲一再不允，可他还是背转身去，偷偷的掉眼泪，不知被对支书所感动，还是对生活和被病魔折磨后的无奈。

    父亲虽然病重，但他神志还很清楚，我低下头，分明看见两行泪水。是无奈、懊悔，还是感动和祝福，我不知道。多年之后，儿子也成了父亲，才明白，父亲的驼背是为儿子这枝箭能够射的更远，父亲眼泪里饱含的除了生活的艰辛，更多的是为儿子能够在艰辛中认清自己，不断进取。

    十几年了，父亲老了，父子之情没老，远在他乡的我们丢失了纯真，很少回家，可电话里、心里的我依然紧握亲情

    我要快点回去，故乡的山川，故乡的夜色；我还是那个村落里人见之人喜的金华

    所有生活给过我的痛苦，他都在这去村卫生所的路上，都在父亲的眼泪中将他还天还地还诸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