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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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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农历四月的天了,人说山中无日月,在这繁华的城市里,忙着闲着,除了新历的公元纪年,这旧历也是常常忘记了。

    小时候,在家里,这些农历的纪年是不能忘记的。

    过了春节,就是正月,正月有元宵花灯,一个月热热闹闹,从初一到三十每一天都是扳着指头过的,依依不舍的每一天。正月过完了,年也就过完了。对于小孩子来说,一年中最可以放纵的岁月,也可以不看大人的脸色行事都是在这个正月里。正月结束的遗憾里,迎来二月。“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好像是万物可以复苏的日子,按规矩,这一天是要理发的,昭示着一年里晦气尽去迎来一头一年的欣欣向荣。那时候,我记得人家的小孩往往剃个光皮青头可以到野外的荒山野岭里最后放纵一回。好像我是不行的,从一出生,我就被算命先生强制加上种种束缚少儿习性的桎苦,比如不可以玩水的,比如不可以在黑暗的夜里一个人独行,说是命里缺土多水,要防小人和水鬼以及别的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我从小就郁闷。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些郁闷孤独等等高雅的词,只是闷,性格孤僻内向。父母却欢喜,少了他们的操心,别人家的父母看到我也是当面的夸,说这孩子斯文懂事。

    就在这样的闷闷的日子里坐在家门口等到过了三月三,到了四月,农历四月是我的生日。所以印象里对于四月的事也就记得愈加的深。

    那时山头已是漫漫的青草了,梧桐花已落,而兰花开过杜鹃衰败。村里野外,新开垦的泥田在春水里飘着泥土的清新和隐隐的香。蛙声已经止不住,白日里细碎,夜晚就是成片成为一种不间断的气势了。

    有一种鸟叫,很准的季节。在四月天里,声音是“布谷、布谷”很单调。可是故乡的农人听到这一种声音,一种含着期望的惊喜却是掩饰不住的到了眉梢。问他们,他们说:“你没听到这是布谷鸟的声音吗?‘布谷、布谷’,它是提醒我们犁了春土,抓紧时间插秧栽禾呢。这鸟今年叫得欢叫的早,预示今年是个好收成了。”

    哦,原来如此。鸟儿也是懂人心的,或许是人心的苦闷希望有点外界的预示或是寄托吧,要不,辛苦还是要自己付出,鸟叫的欢就能保证一个好收成吗?

    我曾寻着布谷的鸟声去寻它的身影,一直寻过那一片水田,到了屋后的茶树林。在吐了新芽的新茶的树上,我见到那一只灰色的鸟,高高站在枝头,向着西边不停的鸣叫:“布谷、布谷”声音是一种单调,有时也感觉着这一种声音的不准确和一种含糊,在我们老家就有人说布谷鸟是活棵鸟,叫声也是“活棵、活棵”

    怎么就想起屋后的那一片茶树林呢?几年未回,那片林子也许已是荒草满山了吧。十几年前陪着父亲种下的茶树还都在吗?

    应该还在的,要不这十年来,母亲也不会在每年的这个季节不管我是身在何地,都给我寄来二斤清明谷雨间的新茶。记得,我曾多少次提醒母亲,我在外面有茶叶喝的,而且有时喝的还是据说是茶叶中的上品,如太湖银毫、六安瓜片、太平猴魁,如黄山毛峰,如福建的铁观音,当然喝得最多的是北京的茉莉花茶,有时候我也把这些外地的茶带到家里,给母亲冲一杯,母亲喝了一口,说:“这些茶总没有家里的‘兰花茶’好喝,要不不香,香的也是花香,哪有我们这天然的茶香喝得养人。我还是每年给你寄吧。”

    我不敢叫母亲不寄的。在外的十年,风风雨雨,难说什么时候风顺,也不敢说就在什么时候落魄。只是得意时也好失意时也好,对于故乡的牵盼总是到了自己的骨子里,哪里又有故乡的亲切,有母亲的白发让自己心肠欲断,几多心酸!

    今年母亲又是如期的寄过来二斤故乡的新茶,寄件人的姓名是小妹的名字,好像是母亲老了,不能再轻松的走完那十里山路,到小镇的邮局写上自己的名字写上我的名字,不舍的把包裹递到邮局里,也递过去一种期待和殷切的冀望。

    茶香在口,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为我年迈却是慈祥的母亲。

    只是透过朦胧的泪眼,好像又看到那屋后茶树枝头的布谷。想起来,这布谷的正称应该是叫杜鹃的。这有李时珍的文字可以证明:“杜鹃出蜀中,今南方亦有之,装如雀鹊,而色惨黑,赤口有小冠。春暮即啼,夜啼达旦,鸣必向北,至夏尤甚,昼夜不止,其声哀切。田家候之,以兴农事。惟食虫蠢,不能为巢,居他巢生子,冬月则藏蛰。”

    昼夜不止,其声哀切。如是说,那杜鹃的叫声最多听入耳的也该就是“不如归去”康伯可满江红词有云:“镇日叮吁千百遍,只将一句频频说;道不如归去不如归,伤情切。”

    倒不如归去不如归!

    日日的羁绊,何日能归我梦里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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