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文德却是爽朗一笑:“姑娘言重了,看样子我这一着险棋算是下对了。当初没有别的目的,只为了吸引郭姑娘的目光,没想,令姑娘牵挂至今。”
“你”好哇,居然是故意的,竟只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么?我一跺脚,别过头去。
“好,好,好。郭姑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只是一介鲁莽粗人,不配让姑娘生气的。”他连连作揖,那付一心讨好的模样,让我不禁掩口一笑。真是个让人生不起气来的家伙!
“天色这么好,让鄙人陪姑娘走一段如何?”他随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明明是自个想要散步,偏将理由挂在我的身上,好个聪明刁钻之士。
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我们之间酝酿开来。一个时辰下来,竟谁也未发一语,但回想来却胜过千言万语。每每似要想起什么,仰起头,迎着文德那双黑亮的眸子,却没了言语。
终于待到夕阳西沉,我们便似很有默契的一同往我家走去。
门外,文德只微微躬身,作势离去。转过身,刚要走,却似想起万分重要之事,急急说:“看我多么糊涂,明日清晨家父登门拜访令尊,郭姑娘,请切莫忘记转告令尊,切记切记!”随即朝着我莞尔一笑,无比满足的神态,迎向夕阳的余辉,大步走去。
而我,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竟没有想到,那是我们最后的离别。
回到家,我自然不敢忘记文德的嘱托,将李大人拜访之事悉数转告爹爹。爹爹的神色亦有些不自然,嘴里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哈,这么快!”然后用一种温和的目光看着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女儿终究是长大了,不能再留在身边了。”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大家的神色都如此的奇特?似是有事瞒着我,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快得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徐公公带着圣旨,大队人马停在我家院堂里的时候,爹爹被吓住了,虽然在天子脚下办事,但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我就更加地慌张了,连连往娘的身后躲。
“圣旨到,文书侍郎郭文鼎接旨!”面对突如其来的圣旨,大家都不知是福是祸,只呼啦啦跪倒一片,虔诚地等待天子的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文书侍郎郭文鼎因教女有方,现封为户部尚书,官至三品。其女郭爱,端庄贤淑,品貌出众,即日起封为贵人。钦此,谢恩吧!”
徐公公假意道贺,眼中却满是暧昧之色。爹爹立刻领会,从衣袖中掏出十两银子,连声道公公一路辛苦。
“郭大人好福气,有个如此标致的女儿。郭贵人,请到厢房打点细软,即刻随我进宫吧!皇命在身,不得耽搁太久啊!”
我望着娘,心中着实迷糊。只见娘眼中盈满泪花,颤声说:“跟娘到房里来,娘还有些私房话要对你说,小玉,去给小姐收拾些衣裳。”
一顶华贵的轿子就将懵懂的我抬进了那所神秘的高墙大院内。
明宣宗,朱瞻基,我命定的丈夫,一个主宰我生命的男人,我竟连他的面也没有见着。二十天后,便传来宣宗因染不明之症驾崩的消息。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快得让我根本无力承受,而接下来的一纸赐死令,竟然命我为这从未见面的夫君殉葬!
这是太祖朱元璋流传下来的遗训,皇帝归天,除了嫡妻皇后和太子生母,其它妃嫔几乎是找不到活路的。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明宣宗,我连见都没见着,也不可能爱他,可是,我竟要为他殉葬!
文德,文德,你在哪里?未想那日的别离竟成了永别,如今我归期已定,高墙大院永世隔绝了我们。我竟连你最后一面都无法见着!爹,娘,孩儿不孝,未想一进入宫门,非但没带给你们富贵荣华,还要先你们而去!心中感慨万分,不禁题诗绝命辞:
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
生而如梦兮,死者觉也。
先吾亲而归兮,惭予之失孝也。
心凄凄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
第二日,为先皇侍陵的时辰接近了,我和另外一些妃子被领至庭中,嗣皇帝英宗在徐公公的带领下来到宴席间,年仅九岁的他已然是一付天子之尊的模样。他满眼含泪,手握酒杯,来向我们祝贺:“父皇一生辛劳,为我大明江山开拓疆土,尽力护守,希望各位父皇生前的爱妃能够在地下长伴左右,好好侍奉,我带父皇敬各位一杯。尔等贞烈女子之名定会在民间广为传播,各位爱妃的亲属朕定当全力以报。”
堂上已经准备好了就死的工具,周围的姐妹们哭声惨绝,声震殿阁。但无奈,只能就范,别无选择。公公们迫使她们登上小木床,梁上垂下来的绳索荡然,头伸进绳圈中,宦官撤去其床,便一一形同长颈之雉,挣扎、气绝。
面对此景,我竟能宛然一笑。徐公公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用一种同情和愧疚的目光看着我,对啊,二十天前,就是他亲手将我带进了这间牢狱,谁想到我竟如此命薄?我微颤着从袖口掏出那首绝命辞,轻声请求他:“请将此辞代为转交给家父家母,这是我今生唯一请求你的事情。”我神色黯然。
我站上了小木床,梁上的三尺白绫此刻就悬在我的面前,朱瞻基,既然生前我连你的面也没有见着,那么即使死了,变了厉鬼,也要斥问你,为何要拿素未谋面的我来陪葬?!我听见徐公公的一声重重的叹息,撤去了木床。
再见了,文德,如有来世,我只期望是嫁在一个平凡的人家,上有父母在堂,下有儿女绕膝,纵有才情,也心甘情愿在妻职母职中渐渐磨灭,在一菜一蔬、一昼一夜里延续人间烟火的爱,一天一天、年华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