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姓名:小娴;性别:女;年龄:18;身高:1、56米;”
注意,这不是征婚广告。以上乃小娴精心炮制、拟投电台的交友信。其实,在此之前,有过这种“风流史”的同学,十个师也装不下。没法,许多中学生精神生活极度空虚,交友热已成为继追星热后的第二大校园流行病。幸好,小娴的病未到晚期。
小娴的同桌目睹此天书,天使般的笑容旋即化为耶稣对尤大的忠告,冷酷而入木三分:“空虚真是犯罪的根源。”小娴没有反驳她,只淡淡道:“空虚却是缘分的来源。”同桌不说话,脸上再次抹过一缕不屑一顾的神色。
她从来不相信缘分,一直以来,在她的字典里,缘份一词的注解,只是无聊男子搭讪女孩的理由。如同鬼神,她以为信则有,不信则无。结果,室友个个“名花有主”她仍旧如痴如醉地听“单身情歌”含苞待放的梦尚在她心底温存着。
她叫小牡,班上的学习委员:认识她的人都呼其“小牡丹”此尊称源于唐朝诗人罗隐的两句诗——“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此诗本形容牡丹的美丽、高傲和无情,小牡的外表和名字恰好与之相仿。于是,吃过她闭门羹的男生,便褒贬参半给她起了那个绰号。
小牡外表看似冰,其实内心热情如火。华贵的牡丹花再动人,不过是天生的丽质,空有一副肤浅的美貌而已!而小牡并非一般的红颜,她更是一个才女。她学习成绩一流,尤其擅长写作。同学们相信她会上重点,更不怀疑她日后才撼张爱玲。通常才华出众的人,多少有点自命不凡。同样,她厌倦时下男孩子的轻薄与庸俗,厌倦他们在这个商品化的社会,早擦掉了道德底线,唯一没退化的,只剩下舌头。人们只看到罩在她头上的光环,却没有谁造访过她的内心世界——没人知道英雄无敌的寂寞。所以她活得很困惑,觉得知音难觅。
(二)
她在外校一份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她身世的文章。文如其人,很纯很美,处处洋溢着张爱玲的气息。收到样刊时,她还收到了“稿酬”——一叠慕名而来的交友信。那些信,好比戊戟先生写的系列武侠小说,主题几乎雷同,尽是“看了你的文章,深受感动,大为叹服,交个朋友如何”云云。
小牡兴高采烈地将信一封封拆开,小娴一旁看得心旌摇荡,而她越看越摇头——信上除了拍马屁的话,还是拍马屁的话。“大概天下的才子都死光了?!”她嘀咕道,还剩最后一封,这封会给自己带来惊喜吗?
她撕开了信封,抽出了两张对折着的信纸,顿觉眼前一片光明,内心勾起一绺久违的感动。她平素认为:一般笔下能生花的人,不在乎花功夫于信纸,他们只注重信的内容;而把信纸折成奇形怪状,执笔之人的文字功底,压根儿深不到哪。她连拆的几封来信,多数够资格送展览馆展览:当中包括有心形、船形、鹤形但信的内容不敢恭维。最后一封信,这样写着——
小牡文友:
见信首开在下信首不骂人的先河,今天倘不教训你一顿,我寝食难安。我不得不佩服,你遣词造句之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简直可比骈文时代的王勃;且你内心之细腻,大肠杆菌实无法比拟。但在下不觉得自己太那个吗?怎说好呢?嗯对了,就是:无病呻吟,文学上称之为“矫——情”
卿本佳人,奈何从俗。红楼梦看就看了,何须自视为多愁善感的林黛玉?谁说过只有流眼泪的女孩才楚楚动人?难道灿若桃花如黄蓉之人就不惹人怜爱?不是吧?
既为女子自应恪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迄今你连德也丢掉,仗着自己是女流之辈,便大卖口乖,逢人也要撒娇,莫非普天之下,人皆是你亲戚不成?虽然贾宝玉说过“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你岂能就此认为软弱胆怯,哭哭啼啼,做事无规无矩都是合法的?鲁迅在阿q正传里有此一说:“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了。”我对此怪纳闷的,不知周先生何出此言。今见你这般惟恐天下不乱,终深谙周生的用心良苦。
我想不明白的,还有一点。阁下何故过多地渲染悲凉气氛?堂堂一个中学生,小小的一点打击都捱不来吗?心灵如此脆弱,他日凭什么搞四化建设,如何当社会根深栋梁?数以千万计的西部贫困儿童,要靠“希望工程”扶贫助学,数以亿计的非洲难民,要靠“红十字协会”救济维生。阁下现在饱汉不知饿汉饥,吃好住好玩好,轻松得像野马一样坐在现代化课堂上学习,何解如此不知足?
父母离异哪门子哀?换作是在下,还得为他们的解脱而庆幸才是
够了,再说下去,恐怕我将被你的幸福电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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