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曲

p;   因工作方便，每次学校礼堂举行大型晚会，我都可以在幕后与舞台零距离接触。好几次，我都拨通她的电话，向她现场直播舞台的热闹，让她重温读书时代的欢愉。

    她打电话到我班女生宿舍说，对我的行为很感动。同学把这重要信息转达了给我。

    毕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心思的，虽然被人看来是贻笑一方的举动。于是心里多少长出了一点安慰。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雯清生于美丽的南海之滨——电白水东。水边的姑娘都是浪漫而多情的，我曾经天真地想。但我太乐观了，乐观到近乎盲目，盲目到被事物表象迷惑，辨别不了真伪。

    （七）

    那天，华南师范大学教授在我校讲课，我去旁听。那个教授很没趣，讲课乏味，了无生气。我借同学的手机看他的短信。其中有条短信是这样的：

    幸福让我转告你，说他很想念你，愿意与你同舟共济，相伴到永远；痛苦让我转告你，叫你不要自作多情，苦苦纠缠，他是不会看上你的。

    我觉得有意思，也不多想，便转发给了雯清。不过信息发出之后，我便隐隐约约感到了不安。以我们目前的关系，既不陌生也不稳定，就像用积木拼成的金字塔，其实经不起任何的触碰与推敲。

    我为自己的冲动轻率而懊悔。这种短信只宜在最亲密的同性朋友间流传，我和雯清不明不白的身分与关系，最易产生误解。等我想明白，已经太迟了。

    很快，就有电话打了过来。我看显示的号码，是她的。同学不让我听，因为听电话要钱，而更重要的是，当时有一百多人在上课。于是我唯有忍痛切断了她的来电。但刚挂机她又打了进来，我只好再次做着违心事。我一边切断她的来电，一边写短信把我的处境告诉她。她见连续拨了几分钟都没有人接，可能动了真格，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哈，这世界真的反了！现在不知是谁吃饱没事干，在自作多情呢！？

    我知道大事不妙，自己千真万确闯祸了。我忙发短信过去向她道歉，一下子便发了三条。但手机这阵总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那个比公主还傲的女孩，又发起脾气来了。我心瞬间凉了半截。这次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能怨谁？

    余下的时间，我不知教授说了啥。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马上飞回宿舍打电话给雯清。话筒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多了，她可能早已睡觉。我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心中升腾起一股股难以形容的失落。

    胡思乱想的我，迟迟不能入睡。第二天未到六点，我就爬起了床。吃过早餐后，我便坐在电话机前等待，等待时间的过去。因为雯清有睡懒觉的习惯。

    到了八点我还要上课。捱到了七点五十五分，我打了电话过去。

    我说：雯清，对不起，昨晚我真是无心伤害你的。

    她说：不好意思，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们没有不欢而散，反倒笑谈了十分钟。虽然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缝。

    （八）

    我这人，触觉敏捷，感情丰富，但惨的是内心不够细腻。与女孩子交往，最怕猜她们的心思。对女孩子的古怪表现，我感到很无能为力。有时她们口里说是，心想的却是另一套，你若按她说的去做，一定会撞板。

    有次我问雯清：你心目中的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

    她说：他一定有很多很多的钱。

    我说：嫁个有钱人，少奋斗三十年，是不是？

    她说：这样不好吗？

    我说:高州有一个富豪，他的儿子结婚，出动直升机接新娘。听说他还有一个儿子未娶，你有希望了。

    她说:那么好的事，留给你妹妹吧！

    她的话令我非常难堪。这种变幻莫测的性格，对我而言，简直是魔咒，根本无法去去接受与破解。那次，我们不辞而别。其实，我们的性格是颇为相似的，都异常尖刻。可悲的是，就因为太过锋利，所以容易刺伤对方。好比两个刺猬在一起，不适宜亲密接触，而应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任何一方的利刺，无疑都对另一方构成威胁。

    （九）

    自考的成绩出来了，意料之内的事，我考糟了。但令自己大跌眼镜的是，所考四科，全军覆没！而周围的同学，最差的也过了一科。只有我，败得如此惨重。简直是奇耻大辱，我的自尊心受到空前的打击。

    我很彷徨无助，发觉身边的人都陌生得很，没有一个人理解和理睬我。这时候，唯一可以找来倾诉的对象，大概只有雯清了。我拨通了她的手机，但没人接听。曾经充满期待快乐的电铃回输声，此刻都变成了丧钟的哀鸣。我反复拨了无数次，答复我的总是冷冰冰的电铃回输声。连续几天，我拼命地拨她的手机，但每一次，她都令我失望。直到有一次，从文的手机中看到一条短信，是雯清发来给姣的。短信这样说：以后除了你宿舍的电话，其他打来的一律不接。别怪我冷血，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没有人想象那一周我的痛苦到了何种程度。连老师用粉笔写出来的字，仿佛都是黑色的。身边的同学说我看起来异常忧郁，都安慰我。我对他们说，不怕，张国荣不是我的偶像，我不会模仿他的。

    余杰说：冷漠是一种犯罪。为了使雯清认识罪过，我重新找出她公司的电话号码，并拨通了。

    我说：请问林雯清在吗？

    对方说：她不在。

    我听出是她的口音。这时候，她居然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于是我直言不讳的戳穿她的谎言：那你是谁？

    她说：我很忙，有什么事？

    我说：既然这样，那我等你下班后，再打给你。

    她说：好啊！

    她挂了机。我觉得很悲哀，为什么她如此敷衍我？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成果，但所有的付出都会有结果。我执着的结果是给人一脚踹入了冷宫。

    姣经常在我身边泼我冷水，说她有男朋友在东莞，让我别太认真。但雯清亲口告诉我她没男朋友。到底谁在骗我？我知道，有时信任一个人，比爱这个人还要难得，所以，我仍然不怀疑她。

    她下班后，我打电话给她。我说：为什么一周不接我的电话？

    她说：手机坏了。

    手机坏了？谎言！我还听到系统传来“对方用户忙”的声音呢！但我不愿意揭穿她。我强行忍住内心的愤慨，问道：你明天有空吗？

    她说：不好意思，明天我要去东莞。

    我说：去东莞干嘛？出差还是探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东莞”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姣的冷水。

    她很有演戏的天分，听了我的话后，马上进入角色道：对呀，去探男朋友。

    我说：我也要跟你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她说：好呀。不过我怕你见他后会自卑。

    我已记不起她是什么时候挂机了。她的任性和无礼极大地伤害了我。与她交往，原本已经很累，因为她的语言太沉重了，压得我难以喘气。现在她故意在我心头插上两刀，怎会不令我心力交瘁？

    那晚，我想了很多有关她的事，久久不能入眠。我想，如果我们之间不来一次了断，这样下去，我必定崩溃。有缘无分空思想，有分无缘任凄凉。空思想总比满身凄凉要好吧？我想。

    （十）

    第二天清晨，天灰蒙蒙的，一如我的心情。不过，我的压抑倒令我格外清醒。我清楚自己将要干的事，也明白结果会是怎样。

    我拨通了她的手机问：你现在在哪里？

    她说：上班。你以为像你那样有空？

    我说：你不是说上东莞吗？

    她说：那是我骗你的。

    本来我还抱着幻想的，听到那句话后，我就整个人都凉了。难以名状的悲哀涌满全身，她又一次用欺骗来糊弄我。看来，我们之间是无法挽回了。因为，裂缝太长了。

    我说：有几句话我必须对你说清楚的，你可不可以不打断我？

    她说：好吧，你说。

    我说：昨晚我思考了一夜。一周以来，我终日恍惚，不知你为何不听我的电话。真怕你就此离开我。同学说，有时候做人不用太认真。但我知道，有些事绝不可以玩玩就算的，譬如感情。有人说，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不知你怎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对你，真的

    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了，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她很冷静，说：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从来没人对我那么好的。但是，你不适合我。你不是我要找的那种人。

    我的思绪特别乱，沉默了很久，才说：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将来？

    她说：这话我听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网上常常有人这样说。一个搞文学的人，通常都喜欢幻想。未见面时，可能你觉得我很神秘；见面后，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我失声地问：你把我们的交往当网恋？

    她也开始哽咽了：你这样很容易让人骗的。

    我说：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说：你问吧。

    我说：姣说你有男朋友在东莞，是不是真的？

    她说：没有。那个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说：那你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她说：虽然我已毕业了一年，但目前我还不想考虑感情的问题。而你，也还在读书。

    电话里传来“你只能够通话一分钟”的系统声音。我告诉了她。

    她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你的卡没钱了，让我打转给你，好不好？

    我沉默了一阵，电话突然断了线。我任由话筒从我手中滑落在台面，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在为我们这段不算感情的感情敲起了丧钟。我感到很伤心，不是为了对方，只是怜惜我自己。我为自己背叛自己的感觉而沮丧、彷徨、心疼。持续了两个月零四天的兴奋，那一刻跌到了冰点。

    后记：我飞跑到网吧，搜索到潘越云的痴痴的等，把音量调到了最大，一遍遍无休止地听起来：

    “我曾经幻想我俩的相遇，是段不朽的传奇，没想到这竟是我俩生命中的短暂的插曲”

    人生的主题曲只有一首，而插曲却有很多很多。或许，这段便是我生命的插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