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虹城。
柳姑娘的书房里,依然窗明几净,那扇朝北的窗户,如同过往般静静敞开着;窗前的躺椅上,坐躺着一位玉雕般的绝色女子,神色迷蒙,眼眸飘忽。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与熟悉的嗓音一同传入云莙耳中。
“莙丞相,您若再不动身至丞相府,属下真要申请”
“不用再麻烦了,你一会儿就要到政事东厅找副丞相张大人报道去。”一把打断左玺洸的话,云莙头回也没回,只是伸出了手,将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调遣文牒朝他递去。
是的,政事东厅,霓城首富花家继承人——“政事东尉”花飞舞的辖区。
这张文牒,是今早送到的,虽发文者是东厅的副丞相张宗,但谁人都知张宗已不问政事多年
尽管云莙不知晓为何这张文牒会晚了三年才送到,但如今花飞舞既亲自来要人,她自然没道理不给。
“张首辅?是的,在下明白了。”目光微微一闪,但左玺洸缺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在取走云莙手中的文牒后,淡淡提了一句“敢问莙丞相,在下的工作该与谁交接?”
“不必。”
“既然如此,就容在下先行告退了。”
回身朝门外走去,左玺洸没有回头,云莙也没有转头,依然静静凝望看窗外的纷飞雨丝。
果真一句废话也没有,嗓音更是毫无波动呢!老实说,她还真是后知后觉啊!打一开始,他之所以到虹城来,为的就是花飞舞吧!
打一开始,他之所以拒绝得那般不遗余力,都只因她自以为的“善”意,对他反而是一种阻碍,尽管最后他不得不妥协。
但如今看来,他的妥协为的就是等待今天,否则当初那样抗拒成为她参事的他,今日在得知将成为花飞舞的参事时,会如此平静
一切,都归位了,这是好事。
终于,她的呼吸,再不会急促了,心跳,再不会混乱了,眼眸,再不会痴傻了,而脑子,也可以正常运转了——
这几个月来,那一切一切因望看着一个人而升起的种种不对劲的感觉,在这个人离去后,应该都不会再出现了。
毕竟只要他不在,那些因时间而积累、不该存在的感觉,只会停在那一刻,永远不会有机会融掉她心际外的那层无形厚壁。
其实云莙很清楚,只要她静心去思考,就一定可以得到自己“不对劲”的答案,但她却完全不想这么做,特别是知晓那名一直埋藏在左玺洸心底深处的女子的真实身份之后。
但没想到会是“她”的,真的没想到
一直认为,能被左玺洸牢牢放在心底十多年不忘的女子,必定极为出色,可在谜底揭晓那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并没有“啊!原来是她”的感觉,反倒是升起一股“竟会是她”的错愕。
云莙不否认花飞舞的出色,毕竟出身霓城首富之家,又身为东厅张副丞相的接班人,她的家世与才干,一直是有目共睹的,更遑论她那风华绝代的容颜。
此外,她的行事作风也不若其他霓城帮般喜爱护短、自肥、搞小圈圈,凡事总能以理服人,而那长袖善舞的处事手腕更是让人赞叹,尽管她的长袖善舞不仅表现在工作上,更表现在她的私生活领域上。
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不讳言自己喜爱与众多男子同时周旋,并热爱享受男子疯狂钦慕目光的花飞舞,不是在五年前进虹城的第一天,便大方宣布了一辈子不婚不娶的“不婚宣言”吗?
可那时的她,应该早与左玺洸谈好亲事了,为何还可以完全无顾信诺地对外发布此项宣言?
若想一辈子自由自在,就该当面跟他说清楚,为何要这样耍着他玩,让曾经守身如玉的他那样傻傻等待,让其实才华横溢的他将这门亲事当成一生志业,一头栽在科考中不可自拔,更为了未来可以取悦她,咬牙向她学习床第之术
而他,又为何那样傻、那样执着?
这世间出色的女子,并非只有花飞舞一个人啊!
不明白,云莙是真的不明白“她”与他,更不明白此刻自己心底的那份苦涩究竟从何而来?
按理说,三年多的重担终于由肩上卸下,再不必忍受他的一板一眼与无端嘲讽,更对包夫人有了交代的她,应该感到松一口气的,不是吗?
更何况,在虹城待了这么多年,左玺洸一定早明白自己等待的是什么样的女子,既然他自己都不介意,她又替他介意什么?
云莙知道,今日过后,她的心或许不再有机会狂跳,但在左玺洸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股难以形容,不知究竟是否真实存在的沉甸感,却由她的心底开始悄悄蔓延
愈来愈急促的呼吸,令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微微发酸的胃液,更让她浑身抖颤,所以她轻轻合上了眼。
没事的,这应只是单纯因季节更迭而产生的不适,毕竟过往每到这时节,她总会这样。
更何况她早清楚,这世间有种东西不是她有能力且有勇气去碰触的,她一直记着的,更一直没有忘记过!
所以,没问题的,待入秋后,这一切反应都会消失的,一定会消失的
“李大人,恭喜啊!饼往东厅的行政绩效就三且位居丞相府前三名,最近几个月不仅月月第一,风头更是力压西厅哪。”
“恭喜倒是不必,毕竟我们霓城人向来不像某些人好出风头,尽做些能博取他人目光之事,我们只懂得脚踏实地,从不在乎风头不风头的。”
“对了,听说你们东厅最近来了个极能干的参事,不仅行事稳健,态度温文尔雅,脑子更是灵光他也是霓城人?”
“是啊!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们霓城人本来做起事情来手脚就比别人利索些,脑子也比别人转得快点,不值得特别拿出来说嘴。”
“虽东厅不少人都这么说,但我还真想见识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飞舞大人都对他赞誉有加。”
“想看就去看啊!他反正经常在东厅走动。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抱太大期望来得好,毕竟这人工作能力虽还过得去,但他的长相恐怕会让你失望。”
“六姑娘,他们说的是左参事吧?”走在丞相府人来人往的长廊中,小十一压低了嗓音问着身前的云莙,话声中有抹小小的兴奋与激动。
“大概是吧。”云莙随口回道。在小十一因事离开后,独自一人继续缓步前行,眼底有股淡淡轻郁。
一直以为左玺洸离开后,耳根子就能清净了,眼眸就能转动了,心情就不会再浮动了,但她错了。因为他的人虽然离开了,但“左玺洸”这三个字却还是如影随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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