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一个劲儿盯着泉水,就知道你想什么了。”摩云嘿嘿一笑,爱怜的眼神直看进那清澈如泉的眸中。
擦去了脸上的灰尘,湿漉漉的水光给那苍白的面颊镀上了一层润泽之晕,碧蓝的泉水倒映在眸中,波光流动,晶莹剔透,有种神秘不可测的幽远。
摩云不禁看呆了,胸口热血奔涌,几欲咆哮冲出。
想吻他,想拥有他的一切,这是从相见的那一天就已萌发的念头,只是,现在更加强烈……
罗文琪发觉了摩云异样的眼神,微微一怔,“五哥……”
“啊?哦,黄羊烤好了,你先吃……”摩云慌慌张张地跑回火堆边,使劲儿翻动黄羊,一不留神,差点将整只羊扔飞。
看着摩云手足无措地模样,罗文琪忽觉一阵心酸,两人将来必要在疆场相见,生死搏杀,到那时,又情何以堪?
说不出的孤独啃蚀着心脏,或许,从爱上慕容翼飞那一刻起,命运就为自己打开了荆棘之路,注定遍体鳞伤……
切成小块的黄羊肉送到口边,芦苇清香混合着羊肉的味道,格外诱人,罗文琪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吃下了小半只羊腿。
“再多吃点?”摩云深恐他饿着,又切了一大块送过来。
“吃不下了。”
“这么点就吃饱啦?猫也比你的胃口大,我能吃一只羊,你起码要吃两只羊腿。”
罗文琪忍俊不禁,“我又不是猪,吃那么多?……”
“从前你饭量就小,现在好像也没什么长进,难怪瘦得小羊羔似的。”摩云撕下羊肉大吃,“像我这样吃得多你才能长得强壮。”
罗文琪失笑,忽然想起一个盘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五哥,你为什么要和天朝开战?”
摩云顿时来了气,“是你们汉军去年秋天无缘无故突袭我敕勒部落,抢走了我们过冬的粮食,还杀了许多敕勒子民,这个仇不报,我就不是伊沙可汗摩云!”
“哪有此事?”罗文琪立刻知道其中定然有误会,“五哥,高靖廷去年秋天根本没有动过兵,大部兵力都放在柔然边境,怎么会深入大漠去袭击敕勒?”
“不可能,分明是汉军的人马……”
罗文琪打断了他,“穿汉军服饰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汉军,就好像飞羽精卫队穿了敕勒的军服就能混入你的队伍一样。”
摩云虽然耿直暴烈,却也有三分智计,“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其他人冒充汉军偷袭?”
“正是,你想想,天朝正在和柔然作战,怎会随便进攻敕勒,凭空树下一个强敌?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件事多半和柔然的小耶氏可汗有关,此人向来阴险狡诈,善使权术,这等挑拨离间之事,他最是拿手。”
一番分析说得摩云连连点头,懊恼万分,“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只顾报仇了,混蛋小耶氏,老子饶不了他!”
罗文琪十分冷静,“五哥,你相信没有用,如果你的族人不相信,战争还是不能避免。我想小耶氏不是省油的灯,十之八九会收买敕勒部落的首领,鼓动与天朝开战。五哥你要多留神,免得两败俱伤,白白让柔然捡了便宜。”
摩云顿时大悟,敕勒本无一个集中的王国,各部落自有首领,只是一些诸如战争、迁移等事务才会向各部的联盟可汗申请商议,自己是可以不发兵,可是说不动那些部落首领,战争还是会继续。
部落联盟可汗并无太大的实权,各部落的关系错综复杂,摩云身陷其中,也很难调停,常为此烦恼不已。
直到此时,摩云才真正意识到,他和罗文琪分属于敌对的双方,如果想在一起,不知将有多少艰难险阻,战争、杀戮、族人的阻力,甚至,他尚未得到阿宣的心……
前途漫漫,光明在哪里呢?
一向绝对有自信的摩云心中也开始茫然了。
※※※※
大漠长空,碧蓝如海,万里无云,放眼望去,却是遍地狼藉。倒毙的马匹,零乱满地的旗帜,汉军与柔然将士的尸身,延绵数十里。
高靖廷驻马高坡,默然遥望,不由得想起两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疆场上的尸骨,哪一个不是心上人的珍爱?
“禀大将军,柔然大军已经撤回边境,我军毙敌四万,自损三万……”
高靖廷挥了挥手,打断了沙近勇,“知道了,你点清人马,打扫战场,然后回边城。”
“大将军,战事已结束,末将可否前去接应罗将军?”柳星再也忍不住了,自离开罗文琪之后,这颗心便始终悬在半空,焦急、牵挂、担心,悲伤,丝丝点点,仿佛是刀在慢慢地钝割。
高靖廷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必,你随我行事即可。”
柳星大怒,“罗将军舍命相救,难道大将军连派人寻找他的下落都不允许?柳星现在就请辞军职,这总可以了吧?”
“少安毋躁。”高靖廷神情风云不动,气得柳星恨不能一拳砸上他那张冷淡的脸。
每一刻都是那么火烧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