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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万籁俱寂,龙骧将军府灯光渐消,沉入黑暗中。
柳星房间的灯熄了很久,伫立在窗外的黑影仍然流连不去,灼灼的目光仿佛透过窗纸,看见了沉睡的人。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士卒们即将出操,不能再逗留。一声深沉的叹息自黑影胸中流出,悄然转身出来。
刚出月亮门,一个轻捷的身影便箭步跃至,劈手抓住了黑影:“你还想躲?”
黑影大吃一惊,抱头便想逃,可是被牢牢拧住了胳膊,怎么也挣脱不得。
“有勇气送肉脯干粮,就没勇气说出心里话?我的副将哪有这样没出息的?”罗文琪使劲一扳,对方身不由已转了个圈,露出了庄严涨得几乎滴血的脸。
“我……我没送……不是我……”慌乱之下,庄严简直语无伦次。
罗文琪笑眯眯地道:“你忘了,军中干粮袋上都绣有名字,以防认错。你别告诉我,别人偷了你的干粮袋。”
庄严无言以对,羞窘欲死:“将军,千万别告诉柳星……”
“基于同僚情谊,你送袋干粮给他,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能告诉他?”罗文琪狡黠地笑。
庄严急得头顶冒烟:“他……他一定会更恨我……说我不怀好意……”
“你还在为那天吵架的事发愁?”
“将军怎么知道?”庄严好生奇怪。
罗文琪叹了口气:“你们吵那么大声,我想不知道都不成。”
庄严呆了呆,老老实实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揭了他的疮疤,他当然会生我的气……”
“柳星不是生你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罗文琪眸中浮起了丝丝怜爱,“柳星自幼家境不好,父亲好赌,母亲软弱,大哥多病,弟妹幼小,家里唯一能做事的就是他了。为了支撑家,他拼了命去赚钱做事,可总是入不敷出,家里的债越欠越多……”
庄严心一紧,疼得透不出气来。
“他父亲欠的钱太多,无力偿还,就打起了柳星的主意,把他送入宫当侍卫,指望他一朝得宠,便能光耀门庭。柳星能选择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高利贷砍死吗?”
“原来,他也是迫不得已……”庄严不知怎么说才好。
罗文琪苦笑:“皇上待人,一向温柔宽厚,柳星从未得过感情的慰藉,忽然得了皇上的关怀,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会觉得非常美好……”
庄严先还发怔,不明白罗文琪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大悟,激动得声音也颤了:“将军是说,柳星对皇上只是……那我……我……”
他是老实人,心里有话,口中说不出,情急之下,反而咬了舌头,更加狼狈。
罗文琪神色一正:“你心里到底怎样看柳星?”
“他……他是个好人……”庄严努力搜索平日知道的赞美之词,“他心好,将军在沙漠失踪,他哭得伤心极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他愿意,我就照顾他一辈子,不让他再操心……”
“无论他生老病死,娶妻生子,你都愿意照顾他?”罗文琪越加严肃。
庄严垂下头:“哪怕他恨我一辈子,我都会心甘情愿陪着他……我知道我的脾气不讨人喜,不会说话,配不上他,所以我也从来不敢妄想什么,只要能随时看见他就满意了……”
他的话再朴实不过,却流露出似海的深情……
罗文琪严峻的脸上终于浮出了笑容,用力一拍庄严的肩:“好样的,柳星我就交给你了,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不论柳星生老病死,你永远都会陪在他身旁!”
庄严激动万分,昂起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点了一下头,眸中神采焕发,宛似换了一个人。
就在此时,一个士卒连滚带爬地跑来,禀道:“罗将军,大事不好,大将军带了一千人奇袭朱口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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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内灯火幽幽,清瘦的背影隐在黑暗中,黯淡孤寂。
慕容翼飞盘膝坐在蒲团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方雨南低诉。
“你不用再替文琪担心,摩云已上了和表,证明当初文琪的选择正确,功高当世,复职的旨意今天发了,估计三天后便可到达边关……”
方雨南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无声地轻吐了一口气。
“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能明白,只是,你不能容忍文琪受一点委屈。我又何尝想这样做?可是为了文琪,又不得不这样做……”
慕容翼飞凝视着方雨南孤单的身影:“你曾经问过我,为何始终不能爱文琪?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其实,和文琪相处的过去我都不会忘记。但是,唯一想疼爱保护的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