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 甲申月 丁亥日 郊外（四）

    顿时，潘岳和楚姑娘都愣在原地，潘岳是没想到这个楚姑娘就是安民巷的蘑菇姑娘，这其中的关节，在宋轩说薛贞因她卖到鬼市，潘岳就豁然开朗，想通了。

    而楚姑娘没想到的是，宋轩居然会知道薛贞，也是为赎薛贞而来，更没想到她藏起来不说的秘密，宋轩知道。

    她顿时有一种被剥光了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感觉，赤裸裸的被人从上到下看了个透。

    此时宋轩已骑上马，潘岳紧跟其步，骑在马上，却听见楚姑娘小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虽然她声音很小，有些像喃喃自语，但是在静谧的黑夜，听得格外清晰。

    宋轩欲走之时，楚姑娘说道：“我不会再和你争，但是请你一定一定要赎出贞儿，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地方可以去安民巷最里面的一家找我。”楚姑娘说完，想想宋轩这么厉害，能让许老鬼点头哈腰的，想必是比自己强的，就问：“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贞儿？”她害怕宋轩存了什么坏心思，不会是像之前那家人，要拿贞儿去配阴婚吧？或是卖去青楼什么的地方吧？

    宋轩骑在马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视楚姑娘，嘴唇轻启：“因为她是人。”

    他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楚君秦还欲再问，可是宋轩已经走远。

    潘岳不知道该如何说，映着不太亮的月光下，他看宋轩渐远去的背影，他急追上去。

    “宋大哥，咱们不带楚姑娘一起进城吗？”潘岳追上宋轩，他知道宋轩有意等他，要不以他的水平根本追不上宋轩。

    “我们认识她吗？她一定进城吗？我们就两匹马，是你走回去还是我走回去？”宋轩一连串不耐的反问，倒是把潘岳问倒了。

    “额，这……”潘岳本来想着，见过两回，也知道她就是蘑菇姑娘，他可以和宋轩挤一匹马，将自己的马让给楚姑娘。

    显然，宋轩不这么想。

    “没想到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来这是赎罪，看在她还知道补救的份上，我勉强不骂她就已经很不错了。”

    潘岳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道：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啥是怜香惜玉啊？

    还有一个问题，潘岳实在没有闹明白：“宋大哥，那个卖心脏的，怎么按给别人呢？”

    “就像薛五的手，砍下来，再用羊肠线缝上就行啦。”

    “那不会疼死过去吗？”

    “有鬼使在啊，祂和那些小鬼不同，若说起来，算神吧，但是吧……”

    “嗯？”

    “可能就不神不鬼。”

    “这是什么意思。”

    “鬼的事情干多了，神也不像神了。”宋轩耸耸肩。

    “那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神，没有神力，只能在阴间聚集鬼怪的力量，那对于祂来说是不纯正的。所以，用了鬼怪的力量就会被避魂陨挡在外面。若是祂用的神力，那我也拦不住。”宋轩解释。

    “宋大哥，避魂陨只能挡鬼，不能挡神啊？”

    “确切的说，是只能挡鬼力，不能挡神力。”

    “哦。”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城里，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但是鬼市里，却不平静。

    鬼使急匆匆回丰都庙，却听见一个鬼影禀报：“刚才，宋轩走了。”

    鬼使一拳朝墙上砸去，出现一个大坑，砖块瓦砾四溅，却没有人受伤，随即墙面又恢复原样，地上也无任何瓦砾。

    “为什么不早禀告！”鬼使怒喊。

    “鬼使饶命，等我们发现宋轩，禀告鬼使，宋轩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况且还有一人，一直缠着他，他就赶紧走了。”

    鬼使也知道，这事不赖下面的小鬼，它们发现宋轩，就来禀告他的行踪，是祂自己被事情绊住，没有及时脱开身。

    鬼使沮丧的瘫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说道：“起来吧，给下面的人说，下次宋轩再来，及时禀告。”

    鬼市寂静一片，所有的鬼灯熄灭，封灵花一点点在空中淡去，原本热闹繁华的集市人鬼无迹。东方露出一丝光亮，慢慢地，天空中那点红似火焰的云霞被晕染开来。

    楚君秦披着斗篷回到家里，夏日的清晨依旧有些凉气，她的鞋袜已被草上的露水浸透，她却浑然感觉不到。

    今日归家，是连续几天来唯一让她感到安心的一晚，换下衣服，裹上被子，睡了连日来头一个安稳觉，因为薛贞的事有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