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如一梦

    “有没有一种酒，醉过了就象梦醒，不会头痛？”“不喝那么烈的酒，头就不会痛。”英俊的调酒师说。这一间酒吧，到处是颜色，桌是黄色，灯是墨绿色，酒是各种宝石色，你的唇膏是牧莓色，调酒师手腕上的绳也是牧莓色。你坐在他对面，看他修长又苍白的手指上，新款的土星戒指。他把冰块放进雪克杯，你想那手指一定很冰凉。有人从身后浑浊的背景走出来，手搭上你的背又热又焦灼，在耳边搭讪的声音也一样，你头也不回，看也不看，你只对调酒师说：“能调那种酒给我吗？”

    “有没有一个人，既被爱，又不被想念？”这一间酒吧，到处有声音，背景里的歌手会唱口水歌，也会法文歌；老式唱机里有钱币和岁月摩擦出的哼唱；吧台的纹路扭曲着啪啪响；你的杯子碰上那只土星戒指，叮当叮当，雪克杯里的冰块也叮当叮当“这城市越喧嚣，心里越空旷，空旷的叮当乱响，这么空，不喝酒，我们做什么？”英俊的调酒师，沉默的嘴角从来不颤抖“有没有一个人，爱过了就能算了？”雪克杯里倒出的液体闪闪发光，好象爱情淬灭后的亮片，这一种酒是叫人迷恋的酸涩，你的蓝睫毛潮湿了，其实没有什么要悲伤的，你奇妙的心情只有调酒师知道。

    “酒吧也要打烊了，你醉了，你的家在哪里？”这一间酒吧，让温暖全身席卷，你闭着眼不说话，出了酒吧哪里都是冷的。但调酒师的声音象停在你脸颊的手指，迂回往返，甜蜜冰凉。“有多少女人，象猫蜷缩在夜里的酒馆，也不一定为爱情、也不一定为寂寞、也不一定是伤心，就这样把自己做成一杯酒，你的眉毛叫做初恋，你的嘴唇叫做烟花，你的脖颈是朱丽蒲，你的锁骨是戴可丽。你在酒吧，想酝酿什么？酒吧在这城市，又想等待谁？”原来英俊冰凉的调酒师也会煽情，你笑了。

    有些酒要在晚上喝，有些爱夜里才温暖，酒吧要打烊了，你家又在哪？有多少人象你，深夜猫一样流浪。这个城市的酒吧搭建成一座酒窖，是谁在里边酝酿？这个城市的酒吧汇聚成一条河，是谁每晚在流淌？这个城市的酒吧排列成一叠乐谱，是谁每天手拉手哼唱？

    阳光来了，夜过去了，头并不痛，你起床，梳洗，一贯的轻快爽利，门外脉脉人流那么活跃，这一天将怎样拥挤摇晃着过去？你忽然有幻听，雪克杯或者别的在体内叮当响，沉默的土星戒指从脑里晃过去，今晚进哪一间门，喝哪一杯酒，听那一种歌，该忘记什么人？调酒师是魔法师，酒吧是夜晚的魔术塔，我们是欢呼的孩子，在那里一醉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