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不是他

    中午吃饭，爸爸说他在扬子副刊上读到了两只狗，感触甚多。文中的“欢欢”、“黑虎”俨然是家里的“嘟嘟”和“沙沙”

    嘟嘟被妈妈抱来的时候，是初三那年的暑假。那么白那么柔的小东西托在掌心，比小猫还轻，比毛毛虫还怕疼。乌溜纯净的眼睛，无需回眸，已是全家宠爱集一身。嘟嘟最怕洗澡，每次都要对他又哄又骗，甚至爸爸一拿出大盆子，他就躲到床底，拖把呼唤也不肯出来。

    嘟嘟在宠爱下一天天长大，他永远觉得外面的世界比家里精彩。我们又舍不得在他脖子上戴个哪怕是爱的枷锁，只得把院子门关好，尽管如此，一不留神，或许只是门没关严，这位小勇士就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每天的五点半左右，爸爸都会带嘟嘟出去散步，后门一开，嘟嘟就冲向“佳丽”那，隔着铁门对着佳丽大吼一气，最后示威似的在铁门左边角落撒泡尿，然后雄赳赳开始他半小时的散步。佳丽是比嘟嘟大一号的哈巴狗，住比嘟嘟大一号的院子，所不同的是，佳丽很少被允许外出，更别说散步。

    我去了城里上高中，平时很少回来。打电话回家的第一句话总是问：“嘟嘟还好么？”爸爸说，嘟嘟好几次看到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戒心，很高兴女孩抱他，还痴痴跟着人家走，有回还跟着去了学校。我想，他是懂想念和孤独的，虽然，他不会说话。每次我回家，嘟嘟异常的兴奋，抱住我的腿又叫又跳个半天，而弟弟回来，他也兴奋，只是，喜欢和更喜欢之间的距离，他也是分清楚的。长大后的嘟嘟不怎么讨妈妈喜欢，不只因为，长大后的他远不如小时的可爱漂亮，再怎么洗澡，脸总是脏兮兮的；不只因为，长大后的他更怕寂寞，一个冬天，咬坏了十几双棉拖鞋；不只因为，长大后的他，每天的五点半若爸爸不起床，他会很委屈气愤的跑去爸妈房间叫醒爸爸

    沙沙刚来的时候，又瘦又丑，楚楚可怜。嘟嘟对于她的欺凌比起欢欢有过之而无不及。爸爸每天早晨会剥个蛋给嘟嘟，顺带还有几筷子面条，嘟嘟以前是只吃蛋的，但沙沙来后，他硬着头皮也要把面吃个干净；他的扁担干、吃剩的骨头，哪怕等到发臭，也决不容沙沙碰；爸爸看电视时，嘟嘟讨好地给爸爸舔脚，而沙沙只要有接近爸爸的企图，他就会暴躁如雷，狂吠不已；爸爸在灶膛烧火时，以前他从不去的，沙沙来后，嘟嘟总是一下子跳到爸爸怀里，骄傲而挑衅地瞪着沙沙，仿佛在说，我才是第一，是唯一沙沙早早学会了对妈妈跟前跟后，处处讨好；学会了时不时去外婆家溜达，外婆常会给他些吃的；学会了百发百中接住从空中丢下的饭菜，甚至是红辣椒生姜，眉头不皱地就吞下谁也没想到，沙沙的品种比嘟嘟要好，智商也比嘟嘟高，长大后的沙沙亭亭玉立、气质高贵。家附近的狗几乎都对她动了心，天天在我家后门前门徘徊又徘徊，甚至嘟嘟也动了追求她的念头，当然，沙沙对于嘟嘟的虐待记忆犹新，今非昔比的她对于嘟嘟当然是嗤之以鼻。嘟嘟面对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饭盆总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沙沙很不屑地看着他，一旦嘟嘟接近了她的饭盆，很不客气的赏他一口；嘟嘟趁人不备又跑出家门的时候，沙沙往往第一时间咬住体型比自己还打大的他的耳朵就往家里拖。

    嘟嘟一次次地跑出家，一次次被别人关在家里，也一次次被爸妈找回或逃回来，反反复复了五年，也许他也累了，就在今年的七月初，在我回来过暑假的前一天，他跑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爸爸的日记里，肯定还记着，某天的嘟嘟散步回来，心满意足地趴在大理石上直喘粗气；某个夏日的午后，嘟嘟就不肯洗澡，还恼怒地咬我的手指；某次的任性，嘟嘟被一个外地人锁在院子里，他叫嚷个不停，不肯吃一口人家的东西，妈妈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某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嘟嘟魂不守舍地，一定要见下东街的心上人才安心，于是，他懂得春天是个相思的季节，于是，整整一个礼拜，他不吃任何东西，体重从14斤半降到了12斤

    沙沙乌溜的眼睛似曾相识，温柔如昨，让我想起了嘟嘟第一天来的样子。我开始明白，聪明、乖巧、美丽以及时间都不可以代替的，原来就叫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