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在地铁站听到响亮的歌声,只有地铁驶过嘶鸣的声音,像一匹喝了油的木马狂奔不止,这种声音能击透我的心脏,令我心悸。
那一次,我听到了一种声音,比地铁驶过更可惧,在短短几秒内,它就粉碎了我的心。我孩子般站在人流中,泪水淹没了脸庞,我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我想逃却不知道逃去哪里,手足无措下,我抱住头,狠咬住嘴唇,过电般难受,却一直忍着。
2004年7月18日晚7点10分,我和相处了三年的女友分手了,我们说再一起坐一回地铁,她也想靠在我的肩头眯一会,因为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地铁一直开,车顶的灯会因为电力不足时明时灭,我的心却一直阴沉着,那颜色就像黑色可乐,她手中的绿茶,还有少半瓶,她说,喝完茶,我们就下车吧,我点点头。她的头始终没离开过我的肩膀,即使在喝茶的过程中也没有,绿茶不小心从她的嘴中溢出来,湿润了我的脖子,冰凉冰凉,过了一会,热热的液体冷不丁袭击我,我知道是眼泪,却开玩笑说,把凉茶都加热了,真厉害,你能孵小鸡了
一切好像很煽情,一切好像情窦初开,但却是散场,向左走,向右走已成定局,绿茶瓶空荡荡的,透出杀气,我和她被判死刑,下一站积水潭,下一站说再见,下一站是深渊。
突然,地铁站响起了我最爱的那首荒芜心田“天都变了,我才发现我从来不是你唯一的人,你笑我不成熟,我求你不要走,爱一天,就要救你一天”我抓住她,你快听,有歌声,是荒芜心田,她纳闷,没有啊,哪有唱歌的。我竖起耳朵,心脏剧烈跳动,它正拼命和车轮搏斗,想要竭尽全力拉住这匹冷酷的木马,接着,我听见她说,到了,该下车了。
“终于累了,平凡的我斗不过你所谓爱的自由,我还是搞不懂,你如何被诅咒,哪一天,还是哪个人,让你荒芜心田”我轻声哼起来,蹒跚着走出车门,一些迎面而上的肉体撞击着我的四肢,我已成一具行尸走肉,唯一能听到的就是那首荒芜心田,我想告诉她歌有多好听,我想让她尝尝我的泪有多咸多浓,我想抱住她就一直抱着不松手,我想大声喊你别走,你别走
你去哪,我去安定门,她问。
我不知道,去哪个门都行,我语无伦次。
除了安定门,你去哪个门都行,她替我选择。
为什么?我问。
我们不能再一起坐车了,我会哭的,她低下头。
恩恩,哪个门都不去了,去了都会想到安定门的,我红了眼睛。
那你走吧,她推推我。
好,路上别哭,我会想你的,我强忍住泪。
恩,你路上别哭太凶,你是个大男人,她苦笑着说。
散吧,我吼道,接着踉踉跄跄地跑出地铁站,猛然间,我领悟到刚才的歌是自己的心声,心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