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

    易水河畔的早晨是寒冷的，而在公元前224年的这个早晨更让人觉得寒冷。

    此时的易水河畔，阴冷的天空下，有着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其中有两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一个衣着华丽，从服饰上一看便知是王族，他的身后是一群王公大臣；另一个，一身布衣，头系发带，腰悬配剑，身后跟着一名个子稍矮，略显猥琐的随从。

    “此行无益于虎口拔牙，还望荆兄三思而行。”华衣王族极力挽留着布衣壮士，一片赤诚。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做事如此犹疑，日后如何登基为王，抗击暴秦？”布衣壮士的义正辞严，让华衣王族面有愧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需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布衣壮士见到华衣王族的神色，言语略缓。“臣本布衣，太子不以臣卑微，倾心相交，臣无以回报。此行虽凶多吉少，但若可成事，则为大燕百姓之福，臣也可含笑于九泉。太子无需多言，若当轲还是知己，请与轲同饮。”布衣壮士说着单膝跪倒，双手举杯过顶。一片碧血丹心。

    “好，我就敬荆兄一杯，以资壮行。”华衣王族也将杯高举，眼中分明闪着荧荧泪光。

    二人共饮了壮行酒，布衣壮士起身径直而去，头也不回。当载着布衣壮士的马车远去之时，那一方传来了布衣壮士的歌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坐在马车中，怀抱着督亢的地图和盛着樊于期人头的木匣，觉得有些疲累，便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回忆起前天晚上的一幕。

    那一晚，荆轲请樊于期到府上饮酒。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些不胜酒力，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

    “荆老弟，前些日子，有本家从秦国逃出来说，我一家老小全被秦王政那畜生坑杀了，而我却无法报仇。你老哥我，每日气苦难当啊！”樊于期说着又喝了一大杯烈酒，泪水随着酒一起流进了口中。

    “樊老哥，凡凡事往宽了想吧。人家秦王带甲百万，六国都不是敌手。你现在孤身逃难，怎么报仇？人这辈子就是命，你就认了吧。就说我，当初带着老婆，逃难到这，还没找到内弟舞阳，逼的我去装什么豪侠义士，在大街上弹琴唱歌。谁知这么一唱，引来了太子丹，还把我奉为上卿，锦衣美食，享用不尽，这就是命，哈哈哈”荆轲说到这，不禁有些飘飘然。

    “枉太子与你倾心相交，原来你只是一介市井流氓，明日我一定上报太子！”樊于期虽然有些醉了，也不禁怒火中烧起来。荆轲见状，酒也惊醒了大半，后悔自己酒后失言，但面上仍不改色。

    “樊老哥，小弟酒后笑话，怎可当真？饮酒，饮酒。”荆轲满面堆笑，为樊于期斟酒。樊于期见此情景，有些犹疑。正当此时，寒光一闪，樊于期的喉咙已被割断。

    “樊老鬼，怪只怪你太多事，怨不得你荆爷爷。”荆轲冷笑数声。忽然门外闯来一人，荆轲大惊，正要拔剑相向，那人大叫道：“姐夫，是我！”荆轲定睛观瞧，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来人是内弟秦舞阳。

    “姐夫，这是怎么了？”秦舞阳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没什么，刚才酒后失言，让樊老鬼兜了底。他要上告太子，让我作了。”荆轲满不在乎，边说边将剑上的鲜血在鞋底蹭净。

    “那太子要是知晓了，该如何是好啊？”秦舞阳声音颤抖，有些怕了。

    “怕什么？明日我去与太子说，就说樊老鬼报仇无门，为了让我刺秦成功，自刎而亡，以人头和家产相赠。”

    “到时”

    “到时我假装刺秦，你保着你姐姐和樊老鬼的家产随后跟上。出了燕境，一直向南，到百越过他一辈子逍遥日子，让太子丹和秦王政狗咬狗去吧。”荆轲边说边夹了块鱼放在嘴里。

    “姐夫真乃神机妙算，让我敬姐夫一杯。”秦舞阳说着为荆轲斟满了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荆轲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舞阳怎么来得这么快？”荆轲有些奇怪。

    “姐夫，不好了！”秦舞阳大喊着。荆轲急命停车，见秦舞阳单骑而来，忙问道：

    “舞阳，你姐姐和金银细软呢？”

    “都被太子丹扣下了，他命我来相助姐夫。还说假若事成，还会将督亢相赠。”秦舞阳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了原委。

    “你个小丹子，够毒！”荆轲顿足骂道。

    “姐夫，我们现在怎么办？”秦舞阳问道。

    “去咸阳。”荆轲有气无力地坐回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易水之畔依然阴冷，灰暗的天空依稀挂着一钩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