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后猛地探出来,他紧紧抓着扶手,脸上的神色还有一点慌张。
那是一种毫无由来的、莫可名状的慌张,就好像刚刚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绝对称不上是好的事情。
——蒙特利的表情很奇怪。
厄齐尔想,对于这样的表情他无比的熟悉,因为那正是在每个人年幼的时候做了不好的事情后所惯常会露出来的。或许是偷偷拿掉了姐姐的发圈、或许是趁着哥哥熟睡在他的脸上画了一只乌龟、或许是悄悄偷了爸爸的香烟来抽。
啊,属于小孩子的,胆大包天而又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甚至是有一点想要调侃一下蒙特利的,因为小男孩那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任谁看到了他这个时候慌张的样子,都绝对不会错认。
“蒙特利,你在二楼做什么呢?”
“我……我想找个皮球。”
小男孩躲躲闪闪着他的眼神,撒出来一个毫无新意的谎言,厄齐尔一听就可以戳穿。
他家里的皮球都在一楼下楼梯间里放着的呢,整整齐齐的码了两架,就算蒙特利不想用他自己带来的皮球,想用厄齐尔的,也决计用不着走到二楼去。
他去做了什么?
厄齐尔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他朝着小男孩招手:“快下来吃饭了!”
而他自己却朝着楼梯走去。
蒙特利抓着扶手,并没有动:“我马上就下来,你在下面等等我!”
太明显了,真是想要忽视都不行!
厄齐尔心里都快要笑出来了,瞧着小男孩急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步一正经的朝着楼梯上走去。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很快的很快,他的笑容就会消失了。
“梅苏特,你在下面等我就好了,不用上来的!”
“我知道。”厄齐尔说,飞快的找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理由,“我上来看一看科科。”
蒙特利抿了抿嘴唇,噔噔噔从楼梯上跑下来,急切的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我们不能够先吃饭吗?”
——他的手是湿润的,还带着微微的水气。
厄齐尔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这个时候,他并不明白这微湿的手指意味着什么。轻轻拍着小男孩的胳膊,示意他快到楼下去看那一桌丰盛的菜肴,然而他的脚步却并没有停止。
“梅苏特!”
从高高的楼梯上回头,小男孩正扒着栏杆,微微咬着唇。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从居高临下的地方看过去,竟然有些可怜的意味。
哟,这是终于觉得坏事要败露了,准备向他先打个预防针了?
“如果,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对话正如预料之中,厄齐尔笑了一下:“那就要看是什么样的错事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了头,心想,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能做出来什么错事呢?顶多一个皮球踢碎了别人家的窗子,这种事情他小时候也没有少做过,完全都能够理解,到时候道歉再赔礼就可以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解决的。
然后他的目光微微一凝——漆刷得雪白的墙壁上,有一块地方比周围颜色都深了很多,那是一个湿漉漉的手指印,并且看样子,是刚刚才印上去的,至多不超过两分钟。
他想起来数秒之前,那双紧紧握住自己的、微微湿润的手掌。
卧室的木门是虚掩着的,隐隐可以看到其后露出来的、明亮的日光。
——原来是在他的房间里。
虽然并不太喜欢别人擅闯自己的房间,但是看在蒙特利还是个小孩子的份儿上,他也可以暂时不和他计较,只要以后告诉他,别再这么做这么不礼貌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的房间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唔,除了——
厄齐尔的手顿住了,他想起来了在自己的房间里,最特别而又最与众不同的那一只。
握住金属门把的手在微微发抖,潜意识里,仿佛有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在他并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还有蒙特利那如此显而易见的、心虚慌张的态度。
身体微微发力,他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入目一室整洁明亮,阳光轻暖温,微风从窗外拂来,仿佛情人呢喃的低语。
一切仿佛都是正常的。
除了大敞开的窗户,乱舞的洁白窗纱。
还有,空空荡荡的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