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好事,另一班人去做坏事。我所采取的决定,即使按照你们的原则,也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因此,不要强迫我离开管辖我的法则,您自己说过,您在您的生活历程中享受到幸福,我呢,同样地,除了在我的生活历程以外,也不可能在别处找到幸福,不要以为极度警剔的法律会长久让那些践踏法律的人逍遥法外,您不是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了吗?我不幸同十五个坏蛋住在一起,十四个都可耻地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安然无恙。”
“你认为这是一桩灾难吗?首先,对于那个再也没有什么原则的人,耻辱算得了什么?一个人超越一切,荣誉只不过是偏见,名声只是幻觉,将来只是梦想,那时不管死在这里,或者死在床上,还不是一样的事?世界上有两种坏蛋:一种是靠大的财富和名声使他免于这种悲剧的结局,另一种是被逮住后不躲避这种结局。后一种出身贫苦,如果他聪明的话,他的眼里只应该有两样东西:钱财,或者绞架。如果他成功了,他得到他希望得到的钱财;如果他得到的是绞架,他本来是身无长物的人,有什么后悔可言?”
“法律对于所有坏人一点作用也没有:法律管不到那些有权有势的坏人,幸运的坏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最不幸的坏人除了利以外一无所有,法律对他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您相信上帝的法律会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等待着在这个世界里不害怕罪恶的人吗?”
“我相信假如有一位上帝,人世间就少了一点坏事;我相信如果世间有坏事,就是因为这些坏事是这个上帝所需要的,或者是他能力不够无法阻止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害怕一个既软弱,本身又坏的上帝了,我敢大胆地冒犯他而不害怕他的惩罚。”
“您真使我浑身发抖,夫人,”我边说边站起来,“请原谅不能再听您的可憎的诡辩,和您的可恨的咒骂神明的话了。”
“等一等,索菲,如果我不能够对你喻之以理,起码我希望能够对你动之以情。我需要你,你不要拒绝对我的援助。这儿是一百个路易,我当着你的面放在你身边,只要你干事成功了,这笔钱就是你的了。”
我是向来听从自己专做好事的天性的,我马上质问拉.杜布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便用尽我的全力防止她犯罪。
“事情是这样的,”她对我说,“你注意到三天来一直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年轻的里昂商人吗?”
“注意到了,不是迪布勒伊吗?”
“说对了。”
“怎么样?”
“他爱上了你,他偷偷地告诉了我。他有六十万法郎,部分是金子,部分是票据,放在他的床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我设法使他相信你同意和他交朋友,不管是真是假,对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服他约你到城外散步,我使他相信在这场散步中他追求你的事可以得到进度。你要使他高兴,把他留在郊外,时间越长越好;在这期间我去偷他的钱,不过我不会逃走,等到他的行李到了都灵,我还在格勒诺布。”
“我们想设法叫他不注意我们,我们装作帮助他寻找的样子;同时我宣布我要动身了,他不会觉得惊奇的,你跟着我一起走,等到我们到达皮埃蒙以后,这一百法郎就归你所有了。”
“我愿意干,夫人,”我对拉.杜布瓦说,其实我已决心告诉可怜的迪布勒伊,人家正在无耻地计算他。
为了更好地欺骗这个坏女人,我又补充了一句:“夫人,请您考虑一下,如果迪布勒伊真的爱上了我,我就可以或者警告他,或者同他结成一伙,我从他那里得到的报酬就比您答应给我的要多得多了。”
“你说得很对,”拉.杜布瓦对我说,“说真的,我已开始相信你在犯罪方面比我更有天赋了。好吧,”她一边填写支票,“我现在给你一张一千路易的支票,你不会拒绝吧。”
“我当然不拒绝,夫人,”我接过那张支票,“这都走由于我处境困苦,而且我耳朵软,又想使您高兴。”
一切都安排好了。当晚我就开始向迪布勒伊献媚,发现果然他对我有意思。
我的处境再尴尬没有了,我当然不想去完成犯罪,哪怕报酬再多也不干,可是我也十分不愿意去吊死一个十年前帮助过我获得自由的妇女。我想阻止犯罪发生而不必告发她,如果是别人,而不是像拉.杜布瓦这样老练的坏蛋,我早已成功了。
我作出这样决定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坏女人正在暗中策划,不仅可以粉碎我的正当计划,而且能惩罚我想出这样的计划来。
预定郊游那天,拉.杜布瓦请我们两人在她的房间里共进晚餐,我们接受了邀请。吃完饭,迪布勒伊和我下楼去催促马车。拉.杜布瓦没有跟着我们,因此在上马车前我同迪布勒伊有片刻时间单独在一起。
“先生,”我匆匆忙忙地对他说,“请注意听我说,不要张扬,尤其重要的是照我告诉您的话去做。您在这旅馆里有可靠的朋友吗?”
“有,我有一个年轻的合伙人,跟我一样可靠。”
“那么,先生,请您赶快嘱咐他,在我们散步期间,他一分钟也不能离开您的卧房。”
“可是我口袋里有卧房的钥匙,何必过份小心呢?”
“这比您想象的更重要,先生,请您照我的话去做,否则我就不同您出去了。我们刚从她家里出来的女人是个坏蛋,她安排我们郊游为的是在这期间她可以更方便地偷您的东西。快点,先生,她在观察我们,她是个危险人物;最好不要泄露出我警告过您。赶快把钥匙交给您的朋友,叫他带几个人到您房间里去,一直在里面不要动,到我们回来后为止。其馀的事等我们上了马车后我再告诉您。”
迪布勒伊听了我的话以后,紧握我的手表示感谢,然后飞也似的奔过去照我的吩咐发布命令。他回来了,我们动身,在路上我告诉他全部事情经过。他对我表示十分感谢,然后请求我将我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他听后认为我过去的一切经历,都不能阻止他向我求婚,并同他分享他的财产。
“我们两人身世相似,”迪布勒伊对我说,“我象您一样父亲也是商人,我的生意越做越好,您的却不幸失败了。我很高兴能补偿命运对您的不公。请考虑考虑吧,索菲,我能自主,不依靠任何人,我去日内瓦是作一笔数额巨大的投资,您的忠告救了我;您要跟着我到日内瓦去,到了那边您将变成我的夫人,您到里昂就以夫人的身分出现。”
这样的奇遇使我大为动心,我不能拒绝,可是我也不能马上接受,我得先让迪布勒伊得知一些可能使他后悔的事。他对我的细心体贴极为感激,只把我更加紧紧拥抱……我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幸福向我微笑,只为的是叫我更尖锐地感到抓不住幸福的痛苦!上帝早已决定,只要我想做一件善事,必然给我送来一次灾难。
我们谈着谈着,不觉离城已八公里,我们正想下马车,沿着伊塞尔河畔的小径散步,突然间迪布勒伊对我说他很难过……他下了马车,猛烈地呕吐起来,我扶他再上马车,我们飞快地赶回格勒诺布。迪布勒伊痛得厉害,不得不抬他回卧室。
他的朋友见了他的情境都很惊异,他们遵照他的命令没有离开过他的卧房一步。我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医生来了;公正的天主啊,这个可怜的青年的病情诊断出来了,是中了毒……我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飞到拉,杜布瓦的房间……这坏蛋……她已经走了……我回到自己房间,我的衣橱已经被打破,我所有的那一点点钱和衣服都被拿走,而人家告诉我,拉.杜布瓦已经坐着邮车向都灵走了三个钟头了。
毫无疑问她就是一切罪行的主犯,她先到迪布勒伊的房间里去,看见房间里有人看守,很生气,就向我报复,晚饭时她已经对迪布勒伊下了毒,使得我们回来时,如果她已经偷窃成功,可怜的迪布勒伊只顾保护自己性命,无暇追捕她,她就可以安全地脱离;何况他被毒死时可以说是同我在一起,我的嫌疑也比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