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两位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像是大富人家,但悦来茶肆向来秉持着上门就是客人的宗旨。
再加上,这位男客倌虽然穿着朴素,但眉宇之间气度非凡,凭他在茶肆工作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他猜想对方出身也许不简单。
“还有位子?”七彩刻意把头压低,由于他身形颀长,低着头询问,并不显突兀。
“二楼还有位子。”店小二没仔细打量他,目光全都溜到卜希临身上去。
“不,我要一楼的位子。”
“这”小二有点苦恼地看向一楼,将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可是一楼已经没有位子了,客倌。”
“我瞧那里只有一个人坐。”七彩指着几步外的四方桌。
“呃,这个”搔了搔头,店小二陪着笑脸道:“不如这样吧,我去问问那位大爷可否与两位并桌。”
待店小二离去,卜希临轻扯着他。
“你何必为难人呢?既然二楼有位子,咱们就到二楼去吧。”她小声道,只因为她发现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久未着女装,有哪里绑错还是怎的,反正让她很不自在就是了。
“一楼才有好视野。”
“嗄?”
这茶肆一楼,因为位在路角,所以双面八扇门是全开的,方便客人进入,而坐在这里,不管是往内,还是往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客倌,那位大爷愿意和两位并桌,这边请。”店小二笑眯眯地走来。
七彩轻颔首,牵着卜希临的手,跟上店小二的脚步。
一坐定,便先朝那位年届壮年,看似极为和善的大爷点头示意,随即发现对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卜希临身上。
这结果是他预设好的。
但是,当结果如自己猜想时,那滋味还真是复杂难以言喻。
要她扮女装,其来有自,除了要让她和以往摆摊的感觉有所区别,他也是笃定一旦她扮成女装,必定万分吸引人,那么他人就不会将目光投注在他的异瞳上,然而她真的成了他人注目的焦点,他却感觉像是属于自己的宝物,被人觊觎着,教他暗恼不已。
“七彩。”轻推着他,卜希临提醒他店小二还等着他点菜。
他回过神,浓眉一攒随即松开,低头朝着店小二吩咐“给我两份招牌茶点还有一壶上好的茶。”
他话一出口,店小二连声应好离去。
而卜希临则差点瞪凸了眼,手往他搁在桌面的袖子一抓,凑在他耳边咬牙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一壶上等好茶要多少钱?”
待会要是走不出这家茶肆,是不是要她留下来抵帐呀?
“放心。”他好笑道。
怎么放心?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蹲在茶肆厨房洗碗盘的画面了。
卜希临惶惶不安,然而人都坐在茶肆里了,也不容她退缩。就见他从容不迫地自包袱里取出精雕的木盒。
这木盒亦是他设计的,由她亲手打造。
在家的这几天,他告诉她许多新观念,让她知道,上好的雕饰,必须有同等精致的包装,才能突显其价值,刺激人的购买和收藏欲望。
他似乎对做生意很有想法,于是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只是,他一直没告诉她,他到底要怎么把这些雕饰给卖出去。
四四方方的木盒,正面精雕七彩鸟的图腾,往旁边突出的小木榫一按,盒面自动弹开。
而当他做出这个举动,一旁喝茶的大爷目光完全被吸引了过来。
再见他从盒里取出一只精雕细琢的龙,那栩栩如生的神韵,那腾云驾雾的飞跃感,那大爷看直了眼,还未细想,已经脱口问出“这位公子,这雕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寻常之物。”
七彩看向他,笑得和煦。“这位爷儿真是识货,这雕龙可是从天水城刚弄到手的。”
“打天水城来的?”那大爷微眯着眼忖度。“听说天水城最有名的木造厂,是文家木造,那还另外设了雕刻坊,还有家古玩铺子,难不成你这饰品就是文家的?”
听他提起文家,七彩没来由的恍惚了下,不过他很快就强打起精神,依着对方的反应来应对。
“不,这可比文家厉害多了。”
“喔?难不成是来自大内?”那大爷惊呼,一双眼不住地盯着那精雕玉琢的龙。
七彩微扬眉,模棱两可的回道:“要这么说也成,不过也不能算是。”
“你这么说,该不是在卖关子,故意吊我胃口?”
“不,你别误会,事实上,这雕饰乃大内御雕师施具言第一弟子所雕,所以要说是大内来的也成。”
七彩打一开始就没预设什么说词,打算见机行事,碰巧这人提起大内,他便借机攀点关系,替雕饰镀上一层无形的价值。
不过,这也说明,这雕饰看在这位大爷的眼里,是具有来自大内的资格。
“这可否借我瞧瞧?”那大爷忍不住搓着手,想要亲手碰触雕饰,确定是否如所见的那般细腻。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小心一点,这雕饰和一般雕饰大不相同,可是片片组装而成,这是天水城刚风行的雕法。”七彩蓄意说得大声一点,引起邻桌人的注意,把雕龙交给身旁的大爷。
那大爷一接过手,惊呼连连。“哇真是鬼斧神工了,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奇特的雕法,龙鳞堆叠着,却又接无缝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经由他惊诧的赞叹,好奇心从邻桌如涟漪般地朝外扩散,不过一会儿工夫,一楼的客倌全都围了上来,就连茶肆掌柜也挤在后头瞧着。
卜希临呆住,没料到自己的雕饰竟可以被吹捧到这种地步,仿佛她真成了一代大师似的。
而且七彩也太会鬼扯了吧。
说她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她才想说他鬼话连篇,什么谎都编得出口。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大内御雕师的第一弟子了?
然而,更教她开眼界的,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