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默默地喝酒。
她悄然来到他身边,他瞥见她的身影,抬头,懒洋洋地挥个手算是招呼。“你回来啦。”
“嗯。”她点头,柔声问。“凯凯呢?”
“在他房里,应该是睡看了吧。”
“结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真的跟幼稚园的小朋友打架?”
“嗯。”“对方伤得怎样?”
“还好,只是割伤,不严重,可凯凯怎样都不肯向对方道歉。”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杜信安无奈。“他不肯告诉我。”
方雪雁深深锑他看出他心情低落。“你们父子俩又吵架了?”
他耸耸肩,不说话。
她看看餐桌上两盘凉透的炒饭。“你们两个该不会都没吃晚饭吧?”
“他不肯吃。”他哑声低语。“我怎么叫他都不出来。”
所以他这个做爸爸的也跟看赌气不吃饭,光喝酒?
方雪雁蹙眉,悄悄叹息,她将两盘炒饭送进微波炉加热了,然后搁回餐桌上。“我饿了,陪我吃点宵夜吧!”
“你自己饿了干么要我陪?”他语气挖苦。
她没好气地瞪他。“你这人真的很不知好歹耶!”
他愕然挑眉。“我不知好歹?”
“你听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吗?我其实不饿,要你陪我吃宵夜,是因为我怕你饿了。”
“你是怕我饿了?”
“对啦。”她翻白眼。“你就是这么迟钝,才会老是跟你儿子吵架。”
这己经是她第二次说他迟钝了,杜信安恍惚地望她。为什么?
“你先吃,边吃我边跟你说。”她看透他的思绪,将汤匙递给他。
为了听理由,他只得乖乖吃饭,连吃好几口。
方雪雁也吃了一口,嫌恶地皱眉。“这妙饭还真难吃,又是微波食品吧?你真打算天天让你儿子吃这种鬼东西?”
之前若是听她如此吐槽,他肯定会不甘心地反驳,但这回,他只是无精打采地叹口气。
她见他心情低落,也不忍再找碴,从冰箱里找出啤酒,陪他一起喝。
“你知道凯凯为什么把狗狗取名叫“小七”吗?”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怔,半晌,摇头。
“那是从忠犬小八的典故来的。”方雪雁转述凯凯告诉她的来龙去脉。
“所以他是觉得小七跟电影里的小八,是不同种类的狗狗,才坚持取不一样的名字?”杜信安听罢缘由,有些好笑。
“就是这样。”方雪雁微笑。“孩子的逻辑很有趣吧?”
是很有趣。
杜信安不反对,举杯啜口啤酒。
“其实你不要以为他们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他们的心思可是很细腻的。”方雪雁忽地感叹。“你知道凯凯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小七很听话,是乖狗狗,所以绝对不是他的拖油瓶。”
“他的什么?”杜信安呛到。
“拖油瓶。”她重复,定定地凝视他。“那天他从秋千上摔下来,你们不是在厨房吵架吗?你还记得他对你说,爸爸妈妈都把他当拖油瓶吗?”
“嗯,我记得。但他是从哪儿听来这种词的?谁教他的?”
“还会有谁?不就是你们做父母的吗?”
是他吗?杜信安茫然,在脑海翻找乱七八榷的记忆库,蓦地灵光闪现。
对了,那天他从前妻家里带回凯凯前,跟前妻吵了一架,仿佛是提到了这三个字。
这么说来,凯凯都听到了?
一念及此,杜信安胸口一扯,不觉紧握住酒杯。
“你以为小孩子不懂事,但他们心里其实很敏感的,爸妈无心说的话,很可能都会在他们心里烙下伤痕。”
是这样吗?
“你说过,如果当年你前妻不是意外怀了这个孩子,你不会跟她结婚,对吧?”
“嗯。”“这件事,凯凯恐怕也知道。”
杜信安一凛,忽地忆起儿子曾在无意间说出的话。
妈咪一点都不讨厌你,她只说你们不适合,如果当初不是她不小心怀孕了,你们根本不应该结婚。
凯凯明明这么说过的,而他听到了,却只是暗恼前妻不该跟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完全没想到这话可能伤了儿子的心。
你是不是很气我?
凯凯当时这么问他。
“老天!”杜信安巴自己额头。“原来凯凯是那个意思,他知道我是因为他妈怀孕才不得已结婚的,以为我会因此怪他。”体悟到儿子该有多伤心,为此多纠结,他恨不得赏自己几个耳光。
“你到现在才想通吗?”方雪雁瞪视他,赏他一记“你没救了”的眼神。“你这人各方面都很精明,无其在工作的时候,怎么偏偏在感情方面这么粗线条?”
他在感情方面粗线条?杜信安闻言,苦涩地扯扯唇。
他不是粗线条,只是习惯了不去想,有太多事情要花费脑筋,他没空将时间浪费于经营感情。
包括亲情与爱情。
但或许,他错了
“你错得很离谱。”方雪雁再度看透他心思。“人生不是只有事业跟工作才重要,家庭也很重要,当全世界都背叛你的时候,只有最亲最爱你的人才会留在你身边。”
他闻言,胸膛震动,心韵错乱几拍。
当全世界都背叛他的时候,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才会留在他身边,她指的,只是凯凯而己吗?
他猛灌了大半杯啤酒,言语困难地在唇畔吞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似乎已从他炙烈的眼神看出某种异样,粉颊霎时晕染红霞。
她急急起身。“我去看看凯凯睡了没?他说不定肚子也很饿了。”
语落,她匆匆旋身离去,不给他进一步追问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