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不必上班,俪梦姮依旧在七点左右就起床了,走出房间,有些讶异室友正坐在客厅喝着咖啡。
她的室友罗泽香有着和她类似的背景,在美国念过书、个性独立,最重要的是泽香脾气好,虽然有时迷糊、有时又鬼灵精怪的令人头疼,可有人说看人先观眼,眼睛澄澈的人,通常良善而性情磊落,这就是她们能当室友的主因。
“泽香,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是还没睡吗?”罗泽香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家,算得上是宅女一名,她的工作常日夜颠倒,有时正常些,可在赶稿时又常常忙到天昏地暗,和她这朝九晚五,生活规律的上班族不同。
“不是啦,我前天凌晨赶完稿子倒头就睡,睡到今天六点多再也撑不下去,就起来觅食喽。”她哈哈笑。
“我说你啊,要注意身体健康。”
“也对,我也找一份比较正常的工作,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罗泽香捧着咖啡笑嘻嘻的问她“喂,婚纱照不是早该拍好了?让我开开眼界吧?”她伸出手。
梦姮和池曜曦的事她知道个八、九分,她是难得可以分亨心事的朋友。
“完成好些时候了,你忙,这事也就搁下。”俪梦姮从抽屉取出一只牛皮纸袋递给室友。
她惦惦重量“不是只要拍个几张交差?怎么好像是整套的?”她抽出相片一看,立刻惊呼“哇,俪梦姮小姐,你漂亮到由美女升级当仙女了!”相片华丽典雅到很“烧钱”
“我本来只挑了一件礼服想说拍个几张,怎么知道”她从来不知道池曜曦是这么爱拍照的人,而且他自己只换两次衣服,却让她换了六套。
“这位就是临演,你家头儿?”真帅!天生桃花相,且相片中的新娘害羞的低下头,而新郎官则是深情款款的在她额上印下深吻。“说真的”
“怎样?”
“他若不是天生演员,就是多少也对你有好感。”她虽然在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可好歹是个插画家,人家说画家的眼可是很利的,没有敏锐的心思和眼力,如何观察事物?
“他只是我的上司。”俪梦姮困窘。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她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外婆在情况最不佳时发生的小插曲,看着自己的手在心中轻轻一叹,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池曜曦大概觉得她很失态吧。
只是上司?罗泽香补充一句“你暗恋很久的上司。”
“泽香!”
“俪梦姮小姐,我记得我们曾经在酒后讨论过一个问题,当你爱上了一个可能不会爱你的男人时,你会怎么做?”罗泽香笑笑的看着她。
“你说,虽然遗憾,但是你不会怎样,因为人生中多的是美丽风景,你会往前看,但是,你一定会拿走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以纪念你的暗恋。”
“很奇怪欸你!你记住我的答案干么?”罗泽香皱了皱可爱到像洋娃娃的脸。
俪梦姮有点逃避的说﹕“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是在酒后讨论,我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没关系,正如你酒后选择性的只记得我的答案,我一样替你记住了!”想耍赖?呵,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她这人神经有点大条,可她也有不迷糊的时候哟!“你说,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爱、去付出、去感受,即使他无法响应也没关系,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你用这些去累积离开的勇气。”
离开一份憧憬的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参与,憧憬中永远有太多想象的美好、幸福的假想,可真的放手去爱,失望的事会越来越多,自己踩下的步伐也会越来越轻,到了离别的那天,她将不再留恋。
当然,她也有可能因为这样而赢得了憧憬的爱情,所以面对一份感情,无论是单恋、互有暧昧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参与,不过,恋慕的人已有女友、有妻子又另当别论。
俪梦姮谈感情的态度向来清楚,高中时的纯纯之恋,她一样很投入,可借的是男方后来出国念书了;大学时她很欣赏一个有才华的学长,两人也交往了,她同样珍惜且投入,遗憾的是男友后来劈腿被她逮到。
前者给的勇气是爱过了就不伤心,那段纯恋一回忆起她还是会微笑;后者给的勇气是,离开这样一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花心男,没什么好难过的。
罗泽香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那时说的那些话让我有多么崇拜你?这是标准的时代女性,处理感情明快又果决,即使哪天缘尽分手也一样潇洒自如,宛如战神!”她仰起崇拜的小脸,可惜持续不到两秒就皱眉撇嘴。
“可是,就你暗恋池曜曦这事,真的是战神落漆,斑驳到看不出你曾是威风凛凛的战神啦!”
“那不一样!”俪梦姮有点狼狈。
也许是因为太在乎,也许是因为她老是错过最好的告白机会,也许随着年龄增长,她考虑的太多,也或许是,池曜曦是她的上司,他一向不沾窝边草,看看之前那些示爱秘书的下场就知道了。
她和池曜曦没什么可能。
可是,池曜曦最近的一些行为又有些不像他,例如,只是拍个“伪”婚妙照,为什么得要有拍婚纱的fu?还说什么要有fu,事前的准备绝不可马虎。
何谓事前准备?他的答案是默契。
为了培养出好的默契,两人的互动得由日常生活做起,例如一起用餐、一起逛街购物,有空还一块下厨,池曜曦甚至暗她去看外婆。
她本以为池曜曦和前总裁互动不良,恐怕不太会和老人家相处,谁知哄老人家他算职业级的,原本发出病危通知的老人家,在池曜曦几次探视后,情况居然奇迹似的转好,只不过她不敢抱太大期望,只当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
由生活中累积默契,两个星期的时间,他们果然很有情侣的感觉,拍婚纱时即使没多余的语言,光是眼神互相凝视,肢体上的亲密,没有人怀疑他们其实不是蜜里调油的一对。
俪梦姮的外婆看到了相片,更开心得连睡着都微笑。
这样下去到底好不好?俪梦姮很清楚这之间的“不好”指的是自己的心境。对某人心动的她还能压抑多久对他的情意?越来越喜欢,但到后来呢?这一切不过是演戏罢了。
罗香泽看着她“哪里不一样?他有女友?”
“没有。”有的话就不会被逼迫去相亲。
“他是gay?”
“不是。”
“他曾经直截了当的告诉你,俪秘书,你不是我的菜?”
罗泽香问话的方式让她笑了“他还没机会对我这么说。”她什么都没表示,池曜曦告诉她这些不是很怪?
“那就是了。”罗泽香啜了口咖啡牛奶后说:“你知道吗?这种什么都不给对方知道的心情是连点机会也不给自己!就好像你看中了一件东西,你一直直觉它高不可攀,它是你买不起的,连问个价格的勇气也没有,少了这些勇气,你永远没有得到的可能。”
“我直觉它高不可攀的东西通常就真的不便宜。”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瑕疵晶,价格减半?或老板跳楼大甩卖!”
俪梦姮笑了出来,泽香真的很宝耶。
“我所认识的俪梦姮绝对不会被假设性的事困住,只是一句“池曜曦,我喜欢你”应该没有那么难启口吧,而他能有哪几种回应不是也挺好猜的吗?回应一:女人,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台词?回应二:这件事我当没听见,回去做事;回应三:去跟会计部门结算你这个月的薪水,明天不用来了。”
罗泽香笑着做结论“无论最好的情况或是最坏的情况,起码就暗恋这件事上,你心上的大石落了地,这样不是很好吗?”
俪梦姮在心中轻轻叹息。是啊,问题这样搁着并不会平空消失,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得偷偷摸摸的?她又不是恋上人夫,或是别人的男友。
暗恋是攒在心里的甜蜜,公开了也只是让某人知道他在不自觉中带给她的小小幸福——
一个愉快的眼神,嘴角的一抹笑,沉思时的神情,有时只是小寐醒来时几分钟的憨态那些点点滴滴都谱成温馨旋律,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美丽音调。
她不过是告诉他,喜欢上他她很开心,至于他的反应,那不是她能预知和掌控的,公开暗恋,没有那么难,对吧?
罗泽香顺道一间:“你外婆最近情况好吗?”
俪梦姮回神。
“嗯,很好,不再昏昏沉沉,精神出奇的好。”
“她会不会忽然不药而愈?”
“能这样当然最好。”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想到这个可能性还是令她眉开眼笑!
罗泽香一笑。
“老奶奶真的能好起来当然最、最、最好!不过,梦姮小姐”
“干嘛笑得这样贼兮兮的?”
“你知道一个大难不死,获得重生奇迹活下来的人,一定会把死前最大的牵挂落实吗?例如有人本来不婚,可大难不死后立即向女友求婚;又例如守财奴死里逃生后忙着散尽家财;又例如”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忘了吗?你外婆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出嫁!”罗泽香甜美的脸顿现小恶魔般的笑容“婚纱照拍得华丽,准外孙女婿还常常嘘寒问暖,万事俱备,只差一纸婚书喽。”她轻轻哼起结婚进行曲。
“”
俪梦姮的外婆真的一天比一天健康,而俪梦姮也真的打从心底的开心,可今天她走出医院后脸色却称不上好看,她明艳的脸明明白自透露着——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室友,名插画家成了铁口直断的半仙吗?
上上星期罗神算说的话全应验了,今天她去看外婆时,外婆已经由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医生甚至告诉她,之前恶性肿瘤蔓延的部分如今全获得控制,而且在缩小中,有些部分甚至完全没有曾扩散过的痕迹。
不得不说这真是奇迹。
所以院方建议再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如果没问题,就可以拿药出院,之后定期追踪就可以了。
事情至此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然后“问题”来了。她去看外婆时外婆正在翻看她送过来的婚纱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去忑。
外婆抬起头招呼她过去“我出院后选蚌日子结婚吧,我要亲眼目睹宝贝孙女穿婚纱的美丽模样!”
外婆的话让她一颗心差点从胸口跳了出来!
完蛋了、拍婚妙还可以找人配合一下,结婚呢?她去哪里找个男人来结婚?!那一瞬间,她差点把“伪婚妙照”一事抖出来,却又想起医生的忠告,要让外婆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刺激她,尽量不要有什么事情令她忧心或是烦恼,因为她现阶段的情况不是所谓的愈后,她的情况要稳定个一两年才是真的稳定。
此时俪梦姮有些茫茫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虽然是假日,可池曜曦要参加一场婚宴,一般而言,他携的女伴可以是自己人人,或由公关部门安排,可自从俪梦姮成了他的秘书后,就偶尔会陪同他出席类似的宴会。
昨天他跟她说了,要她探望完外婆后直接过去。
到了会场后俪梦姮在婚宴入口处张望了一下,她没看到池曜曦,倒是看到鸿力集团的秘书课课长池馥雯,她正和一名穿着得体的贵妇在说话。
听说今天的新郎是池曜曦的亲戚,而池馥雯是池曜曦的姑姑,多少也和新郎有亲戚关系。
池课长对她有知遇之恩,她在秘书课时受到她很多照顾,理应去打声招呼。但当她一步步靠近时,却听见池馥雯以讶异的语气说:“什么?咏恩要回来?曜曦知道吗?”
俪梦姮听到这里脚步略停了一下,咏恩?这名字不陌生,她在哪儿听过?
“目前还不知道吧,知道的话,真怕担心的事会成真。那女的别的我不敢说,心机之重可没多少人及得上,当年她掀起的波涛不会以为我们忘得这么快吧?!啧!那种连孩子都能拿来当筹码的女人真可怕!”最后一句她愤愤然的,却说得极小声。
俪梦姮隐约听到什么“孩子”、“筹码”不自觉的,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会是家里长辈逼着他相亲,希望他赶快结婚的原因吧?”一段回忆性的对话闯进俪梦姮的脑海,她想起来了,她刚当上池曜曦的秘书那年,尾牙池曜曦喝个烂醉,呓语时不断的唤着“咏恩”那时她就想,这位咏恩小姐想必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个人。
“不全然是吧?三十而立的家规就在那里,也容不得他拿乔,只不过那女人光听到名字就叫人不舒服。”
“总之啊,只要家世清白是谁都好,曜曦早一天结婚,我们心头大石早一日落地。”
“那位啊,欸,不是我在说,工作狂一枚,脾气坏性子硬邦邦的,也难怪家里长辈对他的婚事伤透脑筋。上一次和他相亲的千金少说有五、六个,表面上是他被拒绝,后来才知道他玩了些手段,这臭小子!”
“不是听说他最近好像和哪位小姐走得很近?”
“空穴来风的事太多了,那位坏脾气大少啊,唯一走得很近、论及婚嫁的就只有他的工作,其他都是假的,除非哪天他自动的把人带到你面前介绍,而且要亲眼看到他身份证上的配偶栏真有名字,否则一切都不算数。”
人家聊着自家事,俪梦姮觉得此时好像不是打招呼的好时机,正要移开步伐,会场的某处传来女性兴奋的尖叫声,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抛飞了出来,俪梦姮注意到时,白花花的东西已朝她脸上砸来,她侧身一避,正好有侍者端着热腾腾的铁板牛排从她身边走过,她的左手扫个正着,一时间一团混乱,宾客惊呼不断。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声音这么大?”
“有人受伤了!”
“谁?有没有怎样?”
烫伤的疼痛活似有人拿着火把烧着她的手,俪梦姮忍着疼,一时半刻却说不出话来,忽然,有人拉住她往鸡尾酒盅走去,然后把她烫伤的手往那浮着冰块的鸡尾酒盅浸入。
“先、先生,那是鸡尾酒”侍者少根筋的提醒。
池曜曦冷眼一瞪,俊眸里满是火焰,如果说他下一刻要动手打人都没人怀疑“然后呢?这位小姐的烫伤问题重要,还是这盅调酒重要?”
池馥雯认出受伤的是俪梦姮,而伴在她身边的是自家侄子。连忙走了过来“俪秘书要不要紧?去医院看看吧?”
池曜曦这样失控的模样是俪梦姮生平仅见,池曜曦虽然号称“活动地雷”但那只是他眼皮下容不得犯了错误的员工,他自我要求严谨,也容不得部属马虎,就事论事,总不假辞色的厉声指责失误的员工。
可在外头,他除了冷漠不好亲近,不公主动对那些名媛千金献般勤,也对于主动亲近的名媛客气到有些应付了事,可以说在社交场合上他仍维持标准的贵公子样,要不,那些相亲名媛怎会不知道“活动地雷”是指他?
可此时他的表情和行为举止充分的表达出他的怒火,那黯沉的眸子着了火,还真是第一次。
但那眼眸里似乎除了怒火,还有些别的情绪,是心疼、不舍,还是
算了吧!还能有什么?别总是把自己的妄想寄情在小小的事上,会受伤,她再这样有所期待肯定会受伤的。
在心中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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