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她一年平均谈三次恋爱,每次维持个二到四个月不等,但自陈亚书之后的失恋,她倒是都不再哭了。
她的第十次失恋吧,在一个下着雨的冬夜,晚上十点半,他刚下班,突然接到阿快的电话──
“我刚出门没带钱,车子也没油了,能不能麻烦你来领我?”
他在靠近山区的一家麦当劳前找到她,当时她撑着伞,嘴唇冻得发紫,怔怔地看着店内一对状似亲腻的男女。
他拿下自己的围巾,围住她的脖子,再进去帮她买一杯热腾腾的玉米浓汤,执起她的手,将热汤放到她冰冷的手上。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他轻声对她说。
在车上,她静静喝着汤,加上他开了暖气,她的气色才渐渐转为红润。
“他骗我说要出国考察,结果跑到这里来考察别的女人。”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雨刷嘎嘎嘎的单调音节和窗外的雨声在回应着阿快。
“我本来在家里煮汤圆,接到朋友小咪的情报,叫我快上山去看,我匆匆忙忙的,钱也没带,就在快到那家麦当劳时,车子竟然没油了,然后心也碎了。”阿快的声音有点哑。
赵宥恒专心开着车,没有接话。
“你有没有觉得麦当劳那个招牌黄色大m这样孤伶伶地矗立在那么高的地方,看起来好可怜?”阿快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黄色大m说。
“何以见得?”赵宥恒看了眼那个醒目的招牌。
“它旁边的路灯和屋顶都比它矮那么多,这样下着雨的冬夜,它一定很冷很寂寞,连个谈心或偶尔被投注个关爱目光都很难。”
赵宥恒转头看见她忧伤的眼睛,知道她讲的都是她自己的心情。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唉,这又是何苦呢?
车子开进他们大楼的停车场,阿快沉默的跟着他走进电梯。她看看腕表,惊叫一声:“啊?快一点啦!”
她呻吟,很抱歉地低语:“你一定很累了,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赵宥恒轻轻敲她的头。“知道就好,我现在可是又冷又饿。”
她眼神朦胧,傻呼呼地问:“那怎么办?不然我下楼去便利商店帮你买吃的?”
“不。我今晚不想吃便利商店的东西。”他说。
“你想吃啥?”
“你不是煮了汤圆?”
“对呀。”
“我去十二楼等你,待会儿送两大碗热腾腾的汤圆上来。”
“干嘛要两碗?”
“我知道你反正是要睡不着的,上来陪我吃汤圆吧。”他说。
从山上看见男友劈腿那一刹,她的心便凉了,但她没有哭,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赵宥恒随随便便讲句“我知道你反正是要睡不着的,上来陪我吃汤圆吧。”竟让她鼻子一酸,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哭得唏哩哗啦。
她一哭,他就没辙。
只好很义气的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阿快闻着他身上混合着皂香和发丽香等复杂的气味,想到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只有他毫不吝惜的给她温暖和陪伴,竟让她哭得不能自已。
努力将最后一颗汤圆吞下肚,阿快望着半躺在沙发上的赵宥恒。
“问你一件事好不好?”
“问啊。”
“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有。”
“你有没有被劈腿的经验?”
“没有。”
“那你就不能理解我心里那种被背叛的痛。”
“是吗?那可不见得。”他拿起盖在脸上的书,起身去倒水。
“我的脸上不晓得是不是写着笨蛋两字,交往中的男友十次有八次是劈腿族。”
“你只是比较不懂得自我防卫。”他发现只要是她的朋友,她便认定对方是好人,以一种无可救药的乐观去相信着。
“喂,你好像很了解我?”
他淡然一笑,没有回答。
“别这样笑,好像很莫测高深似的。你遇过这种人对吧?”
“是。那个人就是我爸。”
“他怎么了?”
“他和朋友合伙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他的朋友把钱卷走,全家跑到国外,我家所有的财产在一夕间化为乌有。”
“你家财产很多哦?”“我丰原老家原本有一家饭店、三间店面、一栋大楼,都被我爸搞垮了。”
天哪!这么惨啊,但他为什么可以表现得这么平静?
“那时候你多大?”
“十九岁,正在补习班准备重考大学。”
“后来咧?”
“后来我就去学美发等当兵,当完兵继续学美发。当兵回来,在我奶奶的强迫下半工半读念完大学。”
“半工半读?一定很辛苦吧?”
他笑笑没有回答。
“你爸、妈呢?”
“我爸很多年没有消息了,听我姑姑说他应该是跑路到大陆去了。我妈在我两岁左右时过世了,我是由阿嬷和姊姊带大的。”
“那你阿嬷一定很疼你。”
“对呀,我是独子,又是长孙,她的确很疼我,对我也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希望我当医生、律师或者继承家业;谁知,我偏偏不喜欢读书,后来我爸又把家产全部败光,阿嬷要我继承家业的最后一个心愿也落空了,再加上听到我不想去念大学,对她的打击很大,为此还气病了;为了让她老人家开心,退伍后我才去念大学夜校。”
“你真那么喜欢做头发?”
“可能是从小就坐在我阿嬷的古董红眠床上看她梳头,看着长长的头发在女人头上有着那样千奇百样的变化,所营造出来的风情又是那么不同,我小小的心灵觉得女人的头发真是件很奥妙的事情,让我忍不住想栽进去一探究竟。”
“我观察过,你的确有天分。”
“谢谢你。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你这么说。”
“经过那么多年了,你阿嬷应该已经接受你的选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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